“对、对不起……”他语无伦次,声音粗嘎,“我……你、你还在生病……”
苏幕遮扶着门框站稳,轻轻摇了摇头,没说话,只是指了指鞋柜上的果篮和花束,又指了指屋内,示意他进去坐。
熊黑却像受了惊的兔子,连连摆手后退。“不、不用了!东西送到了,我、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说完,他几乎是用逃的速度,转身冲进了消防楼梯,沉重的脚步声咚咚咚地快速远去,消失在楼梯拐角。
苏幕遮看着空荡荡的走廊,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犹带余温的百合花,和那个沉甸甸、包装精美的果篮,无声地叹了口气。
关上门,将那份突如其来的混乱和温情隔绝在外。她将花插进花瓶,果篮放到桌上,重新窝回沙发里,抱着毛毯,望着窗外发呆。
刚才那一幕,像一场短暂而脱离现实的梦。梦醒了,留下的是更深的疲惫和茫然。
下午,聂九罗如期而至。她敏锐地察觉到公寓里多了一束不属于她风格的百合花和一个过于精致的果篮。
“谁来过?”聂九罗一边将带来的、自己炖的鸡汤倒进碗里,一边状似随意地问,目光扫过那束花。
苏幕遮捧着温热的鸡汤,小口喝着,含糊道:“熊黑……来过一下,送了东西就走了。”
聂九罗倒汤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只是眼神冷了几分。“他?”她将碗递给苏幕遮,语气平淡,“倒是难得。林喜柔授意的?”
“应该不是。”苏幕遮摇摇头,“他……看起来是自己想来的。”她没提那个拥抱,那太复杂,也太难解释。
聂九罗“嗯”了一声,没再追问,但周身的气压明显低了些。她沉默地收拾着带来的东西,又检查了一下苏幕遮的药是否按时吃了,然后坐到沙发另一边,拿起一本苏幕遮画展的画册翻看,只是半天都没翻一页。
苏幕遮能感觉到聂九罗的不悦。是因为熊黑?还是因为别的?她心里有些发堵,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
“阿罗,”她放下汤碗,轻声唤道。
聂九罗抬起头,看着她。
“我和熊黑……没什么。”苏幕遮斟酌着词句,努力想让聂九罗明白,“他只是……有点奇怪。但我分得清立场。”
聂九罗看了她几秒,目光深邃,仿佛要看到她心里去。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有些低:“幕遮,我知道你善良,容易心软。但熊黑是地枭,是林喜柔最得力的打手之一。他对你的任何特殊关注,都可能藏着我们不知道的目的,或者,会给你带来更大的危险。不要被表象迷惑。”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严肃:“还有炎拓。他这几天在这里照顾你,是因为林喜柔看着。你要记住,你们之间的关系,本质上是建立在共同利益和危险之上的合作。任何超出这个界限的情感投入,对你,对他,都可能成为致命的弱点。”
这番话像冰冷的针,刺破了苏幕遮心中那点因生病和混乱而产生的模糊暖意。聂九罗说得对。她太清醒,也太残忍地将血淋淋的现实再次摊开在她面前。
苏幕遮垂下眼帘,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毛毯的边缘。“我知道,阿罗。我都知道。”她的声音有些哑,“我只是……有时候会觉得,很累。”
不是身体的累,是心里那种被无数条看不见的线拉扯着、无法真正喘息、也无法看清前路的累。
聂九罗看着她低垂的、显得脆弱又倔强的侧脸,心中的冷硬不知不觉化开,被一阵心疼取代。她放下画册,走到苏幕遮身边坐下,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指。
“我知道你累。”聂九罗的声音放柔了,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温和,“但我们必须走下去。为了我们自己,也为了……所有被卷进来的人。幕遮,你不是一个人。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她的掌心温暖而干燥,带着常年握刻刀留下的薄茧,却让苏幕遮感到无比安心。这份安心,与炎拓照顾她时那种复杂难言的感觉不同,也与熊黑那笨拙沉重的拥抱带来的悸动迥异。这是一种更深沉的、基于彼此理解和并肩作战的依赖与信任。
苏幕遮反手握住聂九罗的手,用力点了点头,眼眶有些发热。“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