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拓被噎了一下，有些烦躁地单手松了松领口，脱口而出：“那我也夸过你，怎么没见你这么高兴？”

话一出口，车厢里瞬间安静了。

苏幕遮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有些不自然地转过头看向窗外，没有接话。她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安全带边缘。

炎拓看着她这副回避的样子，心头那股无名火更盛，猛地按了一下喇叭，刺耳的声音在车流中显得格外突兀。接下来的路程，两人都保持着沉默，气氛降到了冰点。

车子终于驶到公寓楼下停下。炎拓板着脸，没有立刻解锁车门。

苏幕遮的手搭在门把上，犹豫了片刻，低垂着眼睫，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轻轻说：

“……也很高兴的。”

说完，她迅速推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向公寓楼门。

车内，炎拓怔住了。他看着她几乎算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回味着那句轻飘飘却清晰钻进耳朵里的话，紧绷的下颌线不知不觉松弛下来，一丝难以抑制的、傻气的笑容，缓缓爬上了他的嘴角。

好吧。

他也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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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渐深，苏幕遮回到清冷的公寓，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才轻轻吁出一口气。指尖仿佛还残留着卤味店油腻的烟火气，耳边却反复回响着聂九罗那句“很不错”，以及自己最后对炎拓说的那句近乎妥协的“也很高兴的”。

脸有些发烫。

她甩甩头，试图把这些扰人的思绪抛开，目光落在客厅角落的画架上，那幅《Solitude》在昏暗光线下静静伫立。聂九罗看懂了，她看懂了画里那份在孤绝中滋生的、近乎倔强的生命力。这份懂得，比任何赞誉都更让她心悸。

与此同时，炎拓并未回家。他将车开到能俯瞰城市夜景的半山腰，点燃了一支烟。尼古丁的气息并不能完全平复他内心的波澜。聂九罗带来的消息证实了他的猜测，林喜柔背后的水比他想象的更深，而救人的行动无疑是与虎谋皮，风险极大。

但苏幕遮那双带着催促和期待的眼睛，以及她最后那句轻飘飘的“也很高兴的”，像羽毛一样搔刮着他的心。烦躁之余，一种陌生的、被需要和被肯定的感觉悄然滋生。他拿出手机，调出林喜柔常去的几个地点和名下产业的地图，眼神逐渐变得锐利而专注。

而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聂九罗并未休息。她坐在工作室冰冷的地板上，周围是未完成的雕塑和散落的工具。她登录了一个加密的通讯频道，简短地发送了一条信息：

「已接触炎拓，计划初步达成。苏幕遮可信，但需保护。」

发送完毕，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苏幕遮在卤味店里因为一句夸奖而瞬间亮起的眼眸，那样纯粹而不设防。她轻轻叹了口气，一种复杂的责任感压上肩头。将这样一个局外人拉入这场延续了千年的黑暗纷争，究竟是对是错？

然而，想起组织里那位失陷的同伴，想起林喜柔及其背后“地枭”的威胁，她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棋局已开，没有人能真正置身事外。

第二天一早，苏幕遮被手机震动惊醒。是炎拓发来的信息，言简意赅：

「初步查到可能关押地点，在城郊农场。风险高，等我进一步消息。自己小心，熊黑可能还会找你。」

几乎是同时，聂九罗的信息也亮了进来：

「近期不要单独行动，保持联系。你的画，很有力量。」

苏幕遮握着手机，看着屏幕上几乎同时抵达的两条信息，一条冷静部署，一条简短关怀。她走到窗边，晨曦刺破云层，将城市染上一层金边。她知道，平静的日子已经结束，自己正一步步走向风暴的中心。但奇怪的是，此刻的她，除了不可避免的紧张，心中竟也涌动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参与其中的悸动。

风暴将至，而她，不再是旁观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