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爱

元顺帝至正年间，濠州城的酒肆总飘着两种味道——战火后的焦糊气，和朱重八身上散不去的烈酒味。

其其格是蒙古郡主，奉命来濠州谈和，一身红袍配银饰，笑起来时眼尾扫过的光，比城墙上的刀戟还夺目。陈友谅第一眼见她就失了神，彼时他还只是个小将领，却敢在庆功宴上举杯拦她：“郡主明艳，敢饮我陈友谅一杯否？”

其其格挑眉饮尽，指尖擦过杯沿的动作，让陈友谅记了好些日子。他总找借口靠近，送她草原的狼牙，说她的眼睛像极了家乡的星子，却从不敢逾矩——他知道她身份尊贵，也知道自己野心未平，不敢轻负。

变故发生在一个雨夜。朱重八打了胜仗，在帅府宴饮到深夜，醉得双眼通红。他本该回后院找马秀英，脚步却晃到了驿馆，撞见了刚洗漱完的其其格。

红烛摇曳中，其其格松着长发，白衣胜雪，眉眼间竟有几分马秀英的温婉。朱重八醉意上涌，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嘴里含糊喊着“秀英”，语气又热又急。其其格惊得挣扎，却抵不过他酒后的蛮力，红烛被碰倒在地，在黑暗中燃尽了半盏。

次日清晨，朱重八醒时头痛欲裂，看清身边人的脸，瞬间变了神色。他猛地推开其其格，语气冷得像冰：“你是谁？竟敢私闯我房？”

其其格裹着被子，脸色苍白如纸，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她是蒙古郡主，何时受过这等屈辱，更遑论是被人错认后轻薄。

陈友谅得知消息时，其其格正坐在窗前落泪。他没有质问朱重八，只是默默给她递了杯热茶，轻声说：“郡主，我不在意那些，我爱的是你这个人，从前是，现在也是。”

其其格望着他真诚的眼睛，心中五味杂陈，却终究没说什么。她收拾行李，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可命运偏要再添一笔。

三个月后，其其格在草原上频繁呕吐，军医诊脉后，神色凝重地告知她有了身孕。她想起那个雨夜，终究还是派人送信给了朱重八。

朱重八接到消息时，正在和马秀英商量军务。他看完信，嗤笑一声，随手扔在桌上：“孩子？怎知是我的？我朱重八心里只有秀英，旁人不过是过眼云烟。”

马秀英捡起信，脸色微变，却终究没敢多言。

消息传到陈友谅耳中，他立刻备了厚礼，快马加鞭赶往草原。见到其其格时，她身形消瘦，眼底满是落寞。陈友谅握紧她的手，语气坚定：“郡主，不管这孩子是谁的，我都认。我娶你，护你母子周全。”

其其格望着他，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红烛错燃的夜晚，朱重八的翻脸不认人，陈友谅的始终如一，终究让她看清了人心。

草原的风掠过，吹散了过往的屈辱与不甘。其其格点了点头，或许，这乱世之中，能得一人真心相待，便是最好的归宿。而朱重八的薄情，终究成了他功成名就路上，一段不愿被提及的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