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享耳机带来的微妙氛围,像一层薄薄的糖衣,包裹着两人之间悄然变化的关系。去宿舍的路变得不再漫长沉默,偶尔,丁程鑫会说些篮球队的趣事,或者吐槽某位老师上课的口头禅,马嘉祺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但那双琉璃色的眼睛里,不再是以往的空洞和疏离,而是多了些专注的、柔和的光。
走到分别的岔路口,丁程鑫意犹未尽地取下耳机,马嘉祺也默默地将耳机递还给他。指尖在空中短暂地交错,没有触碰,却仿佛有电流通过空气传递。
丁程鑫“那....明天见?”
丁程鑫晃了晃手机,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愉快。
马嘉祺“嗯。”
马嘉祺点了点头,声音很轻。
看着他转身走向教师宿舍区(马嘉祺作为转学生,暂时住在教师宿舍楼)的清瘦背影,丁程鑫心里那点满足感像气泡一样不断上涌。
他哼着刚才那首曲子的调子,脚步轻快地朝男生宿舍走去。
然而,第二天午休,当丁程鑫像往常一样抱着数学书走向艺术楼的自习室时,却发现门依旧锁着。他等了十几分钟,也不见马嘉祺的身影。
一种微妙的失落感爬上心头。他是不是又退缩了?因为昨晚那过于亲近的举动?
丁程鑫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正准备离开,却在转身时,瞥见教学楼后面那片很少有人去的、放置废弃体育器材的小空地边缘,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马嘉祺。他独自一人坐在一个低矮的水泥管上,背对着教学楼,面朝着围墙外那棵巨大的、叶子已变得金黄的老银杏树。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他没有看书,也没有做别的,只是静静地坐着,像是在发呆,又像是在为什么事情困扰。
丁程鑫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他没有立刻出声,而是在马嘉祺身边不远处停下,学着他的样子,靠在了另一个水泥管上。
丁程鑫"怎么跑这儿来了?"
丁程鑫的声音打破了宁静。
马嘉祺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到来,也没有回头,只是望着那棵银杏树,过了好一会儿,才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罕见的、与平时冷静截然不同的低沉
马嘉祺“丁程鑫。”
丁程鑫“嗯?"
马嘉祺“你......有过怎么道歉,都无法挽回的事情吗?"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水面。丁程鑫愣住了。他看向马嘉祺,只能看到他被阳光勾勒出的、显得有些落寞和迷茫的侧影。
他意识到,马嘉祺不是在问他数学题,也不是在讨论天气。他是在向他展露内心更深层的、不为人知的角落。
丁程鑫收敛了脸上惯有的笑容,认真思考起来。他想起马嘉祺对伤痕的过度反应,对音乐相关话题的回避,以及此刻这个问题里蕴含的沉重。
丁程鑫“我….…….”
丁程鑫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决定坦诚相待
丁程鑫“我不知道你说的是哪种。不过,我小时候,倒是有件挺后悔的事。”
马嘉祺微微侧过头,看向他,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丁程鑫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点追忆和淡淡的懊恼
丁程鑫“大概小学五年级吧,我有个特别好的朋友,叫小川。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爬树,一起掏鸟窝,形影不离。”
丁程鑫“后来,班里转来个新同学,打球很厉害,我很佩服他,就总跟他一起玩。有一次,他们起哄,开玩笑说小川胆子小,像个女孩子,不敢从那个高的台阶上跳下来。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觉得在新朋友面前不能显得太‘护着'小川,也可能就是脑子一热,也跟着附和了几句,还推了他一把,说他‘是不是不敢’。”
丁程鑫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清晰的自责
丁程鑫“小川当时脸就白了,他看着我的眼神......我到现在都记得,充满了不敢相信和受伤。他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了。后来,无论我怎么道歉,怎么找他,他都不再理我了。没多久,他们家就搬走了,我再也没见过他。"
他说完,长长地舒了口气,像是卸下了一块压了很久的石头。这段往事,他很少对人提起,那是他阳光灿烂的童年里,一道并不光彩的阴影。
丁程鑫“那时候小,不懂事,觉得只是句玩笑。”丁程鑫看向马嘉祺,眼神诚恳而带着些许苦涩,“后来才明白,有些话,有些举动,造成的伤害,可能比想象中要大得多。信任这种东西,打破了,好像就很难再复原了。"
马嘉祺静静地听着,目光重新投向那棵金色的银杏树,眼神悠远,仿佛透过时光,看到了别的什么东西。
风穿过空地,吹动着落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马嘉祺“我明白那种感觉。”
马嘉祺的声音很轻,几乎要散在风里,"不是所有的‘对不起’,都能换来‘没关系’。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深切的、感同身受的寂寥。
丁程鑫看着他,心里那种酸酸软软的感觉又来了。他几乎可以肯定,马嘉祺身上,一定也背负着类似、甚至更沉重的过往。那道“伤痕”,或许就与此有关。
他没有追问。他知道,马嘉祺能主动问出这个问题,能安静地听完他的故事,本身就已经是一种极大的信任和靠近。
他只是走到马嘉祺身边,像昨晚一样,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坐下,肩膀几乎要碰到他的。
丁程鑫“是啊,”丁程鑫望着天空,语气变得轻松而坚定,“所以现在,我告诉我自己,珍惜还在身边的人,尽量不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如果.....如果真的不小心搞砸了,那就尽力去弥补,就算对方不原谅,至少自己问心无愧。”
他转过头,看向马嘉祺近在咫尺的侧脸,阳光在他长长的睫毛上跳跃。
丁程鑫“而且,我觉得吧,人也不能总活在过去的后悔里,得往前看,对吧?"
马嘉祺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着,像是在消化丁程鑫的话,又像是在与自己内心的某种东西抗争。
过了许久,他才极轻极轻地,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那声音很轻,却像是一颗小小的种子,落在了被冰雪覆盖的心田上。
丁程鑫知道,要融化坚冰,需要时间和耐心。但他不着急。至少此刻,他们共享着这片阳光,共享着一段关于“后悔”和“伤痕”的记忆。
他这阵南风,似乎终于吹开了堡垒紧闭的门扉,窥见了内里那片荒芜庭院的一角。
而那片荒芜,正等待着,被阳光和温暖,重新滋养。
(第十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