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的幽暗从未消散,石壁上的符文依旧闪烁着妖异青光,铁链与皮肉摩擦的钝痛,成了二娃日复一日的常态。但自从余落出现后,这暗无天日的囚禁生活,竟多了一丝微弱的暖意。
每天清晨,地牢石门会发出一声轻响,随之而来的是余落轻柔的脚步声,像落在枯叶上的露珠,小心翼翼却带着规律。她总会带来温热的食物,有时是馒头,有时是一碗稀粥,偶尔还能从青蛇精的膳食里偷偷省下一小块糕点。
“今天我给你带了甜糕,青蛇精说这是山下人类做的,我尝了一口,一点都不腻。”余落的声音带着雀跃,走到二娃面前,轻轻解开油纸包。甜腻的香气混着她身上淡淡的草木气息,驱散了地牢里的腐霉味。
二娃依旧无法视物,也听不到外界的声响,但他能通过气息和触感感知余落的存在。他微微低下头,配合着余落的动作,温热的甜糕被轻轻送入口中,软糯的口感在舌尖化开,甜味不重,却像一缕阳光,短暂照亮了他灰暗的心境。
“慢点吃,别噎着。”余落的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指尖偶尔会碰到二娃的嘴唇,带着一丝微凉的暖意,转瞬即逝。
喂完食物,余落便会坐在二娃面前的石地上,絮絮叨叨地讲着外面的事情。她会说洞口的藤蔓又抽出了新的嫩芽,嫩绿的叶子上挂着晨露,在阳光下像碎钻一样;会说她看到青蛇精的手下在山谷里操练,那些小妖们笨手笨脚,总是被头领责骂;还会说夜晚的天空有很多星星,有的亮有的暗,像撒在黑布上的碎玉。
“今天我还看到一只小松鼠,它跑到洞口偷吃东西,被我吓跑了,不过我后来又给它留了一颗松果。”余落的声音带着天真的笑意,“它的尾巴好大好蓬松,像一团棉花,要是你能看到,肯定也觉得很可爱。”
二娃静静地听着,虽然听不到声音,但他能通过余落说话时气息的起伏、嘴唇触碰空气的震动,感受到她话语中的情绪。有时是开心,有时是好奇,有时也会因为看到青蛇精责罚小妖而流露出一丝胆怯。
他依旧没有完全放下警惕,偶尔会问几句关于青蛇精的动向,余落也会如实回答。她不知道哪些信息重要,只是把自己看到的、听到的都一一告知,比如青蛇精最近经常外出,每次回来都带着一身疲惫,还会对着石壁上的地图发脾气;比如她看到青蛇精在炼制什么丹药,洞府深处总是传来奇怪的咕嘟声。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二娃都默默记在心里。他知道,这些或许都是兄弟们寻找他的关键线索,只要他能活下去,总有一天能把这些信息传递出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余落的陪伴成了二娃在地牢中唯一的慰藉。他渐渐习惯了身边有这样一道温暖的身影,习惯了她轻柔的喂食,习惯了她絮絮叨叨的讲述。他开始不再排斥她的触碰,甚至会在她不小心碰到自己时,下意识地放松身体。
这天,余落像往常一样给二娃喂粥。她端着瓷碗,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吹凉后递到二娃嘴边。或许是地牢的地面太过湿滑,她脚下一滑,身体猛地向前倾,左手下意识地扶住了二娃的肩膀。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二娃肩头伤口的瞬间,一道极其微弱的柔光从她左眼的白瞳中闪过,快得让人无法察觉。
二娃原本正准备张口喝粥,突然浑身一僵。他肩头的伤口因为被铁链反复摩擦,早已溃烂发炎,平日里总是隐隐作痛,尤其是在调动灵力时,疼痛更是会加剧。可就在余落的手碰到他的那一刻,一股温暖的力量顺着她的指尖涌入,像春日的暖阳,缓缓包裹住他的伤口。
那股温暖的力量极其柔和,没有丝毫攻击性,反而带着一种纯净的治愈感。原本剧烈的疼痛竟在瞬间减轻了大半,溃烂处的灼烧感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舒适的暖意,仿佛伤口正在被慢慢修复。
二娃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这股力量并非妖力,也不是山神之力,而是一种从未接触过的、纯粹的光之力。它温和而强大,仅仅是短暂的触碰,就缓解了他多日来的痛苦。
余落也察觉到了异样,她感觉到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暖意,随即又消失不见。她稳住身体,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手,小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有没有受伤?”
二娃没有立刻回答,他闭着空洞的眼窝,仔细感受着体内的变化。伤口的疼痛确实减轻了很多,甚至连被铁链锁住的手脚,那种被符文压制的麻木感也缓解了些许。
他猛地意识到,这股治愈的力量,来自余落。
“你的眼睛……”二娃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还有一丝难以置信,“你刚才碰到我的时候,我身上的疼痛减少了。”
余落愣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她左眼的白瞳在幽暗的地牢中泛着一丝微光,右眼的橙瞳则带着纯粹的疑惑:“疼痛减少了?可是我什么都没做呀。”
她确实什么都没做,既没有念咒,也没有调动任何力量。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左眼蕴含着光之力,更不知道这种力量具有治愈的功效。在她看来,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失去记忆的人,每天做的也只是一些普通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余落挠了挠头,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可能是你太疼了,产生错觉了吧?”
二娃摇了摇头,语气肯定:“不是错觉,那种感觉很清晰。是你的触碰,让我的疼痛减轻了。”
他能感受到,余落身上的力量纯净无垢,没有丝毫杂质,这绝不是青蛇精能操控的。或许,余落的身世并不简单,她的失忆、她的双眼、她身上的光之力,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余落见二娃说得认真,也不再纠结,只是笑着说:“那太好了!如果我的触碰能让你不那么疼,那我以后多碰碰你好了。”
她说着,便伸出手,轻轻抚摸了一下二娃的胳膊。这一次,她的动作很轻柔,带着几分试探。
又是一道微弱的柔光闪过,二娃胳膊上的疼痛再次减轻。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温暖的光之力顺着余落的指尖涌入体内,在他的经脉中缓缓流淌,修复着他受损的身体。
“真的有用!”余落惊喜地叫道,眼中满是雀跃,“原来我还能帮到你!”
二娃的心中百感交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在这样的绝境中,遇到一个拥有治愈之力的人。余落的天真善良、纯粹无垢,与这阴森的地牢、狡猾的青蛇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看着眼前模糊的身影(虽然看不见,但他能想象出她此刻惊喜的模样),心中的警惕渐渐松动。或许,青蛇精收养余落并非刻意安排的计谋,这个姑娘,或许真的只是一个无辜的、失去记忆的特殊存在。
“谢谢你。”二娃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却充满了真诚。这是他被抓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向别人道谢。
余落听到他的道谢,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虽然被面具遮住了大半,但从她弯起的眼角和上扬的嘴角,依旧能感受到她的开心:“不用谢呀,我们是朋友呀。朋友之间,本来就应该互相帮助。”
朋友?
二娃的心中泛起一丝暖流。在地牢这样的绝境中,他竟然收获了一份突如其来的友谊。他不知道这份友谊能持续多久,也不知道余落的身世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但他此刻只想珍惜这份温暖。
从那天起,余落每天都会特意多触碰二娃几次。有时是喂饭时轻轻扶住他的肩膀,有时是聊天时握住他的手,有时是帮他擦拭脸上的血污时触碰他的脸颊。每一次触碰,都会有微弱的光之力涌入二娃体内,缓解他的疼痛,修复他的伤口。
二娃的身体渐渐好转,溃烂的伤口开始结痂,被铁链锁住的手脚也不再那么麻木。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余落左眼白瞳中蕴含的光之力,那股力量温暖而纯净,像希望的种子,在他心中悄然生根发芽。
他开始主动与余落交流,不再只是被动地倾听。他会问她关于外面世界的细节,问她有没有见过山川河流、花草树木,还会给她讲自己和兄弟们的故事,讲他们如何一起对抗妖精,如何守护人间。
余落听得津津有味,眼中满是向往:“你的兄弟们一定都很厉害吧?等他们来救你,我们一起出去好不好?我想去看看你说的山川河流,想去看看你说的日出日落。”
“好。”二娃的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眼中虽然依旧空洞,但却多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坚定,“等兄弟们来救我,我带你出去,带你去看遍世间所有美好的风景。”
地牢的幽暗依旧,但因为有了余落的陪伴和那道治愈的柔光,二娃心中的绝望早已被希望取代。他知道,自己离获救的日子越来越近了,而他与余落之间的羁绊,也在这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变得越来越深。
只是他不知道,余落左眼的光之力,不仅能治愈他的身体,或许还隐藏着解开地牢结界、甚至对抗青蛇精的关键。而这份看似偶然的相遇,背后或许还牵扯着更为复杂的过往与宿命。
此刻的他们,只是单纯地享受着这份在绝境中滋生的温暖与信任,等待着重逢与自由的那一天。而在七色峰上,葫芦兄弟也终于从爷爷口中得到了青蛇精洞府的线索,一场蓄势待发的营救行动,即将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