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菡是被噩梦惊醒的。
窗外天刚蒙蒙亮，宿舍里还一片昏暗，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胸口剧烈起伏，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后背的旧伤因为刚才在梦中的挣扎而隐隐作痛。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后背，指尖触碰到皮肤时，能清晰地感觉到那片凹凸不平的疤痕，像一条丑陋的蜈蚣，爬在她的背上，时刻提醒着她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
“别碰……”她低声呢喃，猛地收回手，眼里满是恐惧。
那是她十二岁那年留下的疤痕。那天，叔叔喝醉了酒，因为她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碗，就把她推倒在院子里的石头堆上。“你这个废物！连个碗都拿不住！”叔叔的骂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我养你这么大，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她的后背狠狠撞在一块锋利的石头上，鲜血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疼……好疼……”她当时蜷缩在地上，眼泪直流，想要求救，可叔叔不仅没有丝毫心疼，反而还踢了她一脚，“哭什么哭？再哭我打死你！”
婶婶嫌送她去医院花钱，只是找了些草药捣烂，胡乱地敷在她的伤口上。“死不了就别矫情！”婶婶的声音尖酸刻薄，“一个赔钱货，还想让我们花钱给你治病？”
没有消毒，没有缝合，伤口感染发炎，疼得她整夜睡不着觉。她只能咬着牙，攥着拳头，默默忍受着。后来，伤口虽然愈合了，却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疤痕，从肩胛骨一直延伸到腰侧，像一道永远无法抹去的烙印，刻在她的身上，也刻在她的心里。
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穿露后背的衣服，夏天再热，也总是穿着长袖长裤，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她怕别人看到那道丑陋的疤痕，怕别人追问疤痕的来历，更怕别人知道她那些不堪的过往。
苏清菡坐在床上，缓了很久，才渐渐平复了急促的呼吸。她下床走到镜子前，看着镜中那个脸色苍白、眼神躲闪的女孩，心里一阵酸楚。“这就是我……一个浑身是伤的怪物……”她低声说着，抬手摸了摸头上的银色发夹，蝴蝶翅膀上的水钻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弱的光芒，像是母亲温柔的目光。
“妈妈，我该怎么办？”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喃喃自语，“我真的能坚持下去吗？我真的能实现你的愿望吗？”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轻轻推开，林晓冉和张悦走了进来。看到苏清菡站在镜子前，脸色苍白，眼神憔悴，两人都吓了一跳。
“清菡，你怎么了？是不是昨晚没睡好？”林晓冉连忙走过去，担忧地问，“你的眼睛怎么这么红？是不是又想起李梦瑶的事情了？”
苏清菡连忙低下头，避开她们的目光：“我没事，可能是昨晚训练太累了，没睡好。”
“没睡好也不至于眼睛红成这样吧？”张悦推了推眼镜，眼神里满是关心，“你是不是偷偷哭了？清菡，有什么事你就跟我们说，我们是你的朋友，会帮你的。”
“我真的没事。”苏清菡勉强笑了笑，试图掩饰自己的脆弱，“我们快点收拾一下，去训练室吧，今天还要继续练主题曲呢。要是迟到了，又要被工作人员说。”
林晓冉和张悦对视一眼，都看出了苏清菡在强装坚强，但她们没有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好，我们快点吧。”
三人洗漱完毕，一起往训练室走去。路上，遇到了其他练习生，她们依旧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低声议论着什么。
“你看她，眼睛红红的，肯定是昨晚哭了。”
“真矫情，不就是被人议论了几句吗？至于这样吗？”
“我听说她在乡下的时候，经常被她叔叔婶婶打骂，是不是真的啊？”
“有可能吧，不然怎么性格这么孤僻，一点都不合群。”
那些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进苏清菡的心里，她把头埋得更低了，加快了脚步，只想快点逃离这些异样的目光。“别听她们的，清菡。”林晓冉握住她的手，轻声安慰，“她们就是闲的，喜欢说别人的闲话。”
“嗯。”苏清菡轻轻应了一声，心里却像被刀割一样疼。
到了训练室，陆时衍已经在了。他看到苏清菡，眼神里闪过一丝担忧。昨晚离开后，他一直放心不下，一早就来到了训练室，想看看她的状态。看到她脸色苍白、眼神憔悴，他就知道，她昨晚一定没睡好。
“清菡，你还好吗？”陆时衍走过去，轻声问。
“我没事，陆老师。”苏清菡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真的没事？”陆时衍看着她的眼睛，语气里满是关切，“你的脸色很差，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如果累了，就先休息一会儿，训练不急在这一时。”
“不用了，陆老师。”苏清菡摇摇头，“我想趁着现在人少，多练一会儿。主题曲考核越来越近了，我怕自己跟不上进度。”
“你的基础很好，进步也很快，不用给自己这么大压力。”陆时衍看着她，心里一阵心疼，“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是身体垮了，再好的天赋也没用。听我的，先找个地方坐下来，喝口水，休息十分钟。”
苏清菡还想拒绝，可看到陆时衍坚定的眼神，只好点了点头：“好，谢谢陆老师。”
她走到训练室角落的椅子上坐下，拿出自己的水杯，想喝点水，却发现水杯里的水已经凉了。陆时衍看到后，转身去给她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她面前：“喝点温水，对嗓子好。”
“谢谢陆老师。”苏清菡接过水杯，双手捧着，感受着水杯传来的温度，心里暖暖的。
“昨晚睡得怎么样？”陆时衍在她身边坐下，轻声问，“有没有再做噩梦？”
苏清菡的身体猛地一僵，抬起头，惊讶地看着陆时衍：“您……您怎么知道我做噩梦了？”
“猜的。”陆时衍笑了笑，“你昨晚哭了那么久，心里肯定很压抑，大概率会做噩梦。”
苏清菡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轻轻点了点头：“嗯，做了一个不好的梦，梦见以前的事情了。”
“梦见什么了？”陆时衍的语气很温柔，没有丝毫逼迫的意味，“如果不想说，也没关系。”
“梦见……梦见我被人堵在巷子里欺负。”苏清菡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恐惧，“他们抢我的东西，打我，我喊救命，却没有人来帮我。”
陆时衍的心里一阵刺痛，他能想象到当时的场景，也能感受到她心里的恐惧。“都过去了，清菡。”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些欺负你的人，再也伤害不到你了。你现在有我，有林晓冉和张悦，我们都会保护你。”
“真的吗？”苏清菡抬起头，眼里带着一丝希冀，“可是……我总觉得，那些黑暗的过往，就像影子一样，一直跟着我，甩都甩不掉。”
“那是因为你把它们藏在了心里，没有真正放下。”陆时衍看着她的眼睛，语气真诚，“清菡，我知道放下很难，但你要试着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事情，还有很多人是真心对你好的。你值得被爱，值得拥有更好的未来。”
苏清菡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她哽咽着说：“陆老师，谢谢您……可是我真的做不到。那些事情太可怕了，我不敢回想，也不敢告诉别人。”
“没关系，我们慢慢来。”陆时衍没有再勉强她，“我会一直陪着你，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我再听。在那之前，我会一直保护你，不让你再受一点伤害。”
就在这时，训练室的门被推开，李梦瑶带着她的三个组员走了进来。她刚结束禁训，脸上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看到苏清菡和陆时衍坐在一起，眼神里闪过一丝嫉妒和怨毒。
“哟，这不是苏清菡吗？怎么又在哭啊？”李梦瑶故意提高了声音，让训练室里的其他人都能听到，“是不是觉得自己实力不行，怕主题曲考核通不过啊？”
苏清菡的身体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往陆时衍身边靠了靠。
陆时衍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神冰冷地看着李梦瑶：“李梦瑶，我之前就警告过你，不准再针对苏清菡。你忘了自己为什么被禁训了吗？”
李梦瑶的脸色变了变，却还是不服气地说：“陆老师，我只是跟她开玩笑而已，您没必要这么认真吧？”
“开玩笑？”陆时衍的语气冷了下来，“拿别人的痛苦开玩笑，很好笑吗？李梦瑶，如果你再敢针对苏清菡，我会直接上报节目组，让你退出节目。”
李梦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没想到陆时衍会这么护着苏清菡，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么严重的话。她咬了咬牙，不敢再说话，只能带着自己的组员悻悻地走到训练室的另一边。
看着李梦瑶离开的背影，苏清菡的心里一阵后怕。如果陆时衍不在，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别怕，有我在。”陆时衍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温柔，“她不敢再伤害你了。”
苏清菡点了点头，心里充满了感激。她知道，陆时衍是她现在唯一的依靠。可她还是不敢说出那个最深的秘密，那个关于后背疤痕的秘密，那个关于她曾经试图结束自己生命的秘密。
那是她十四岁那年，在叔叔家受尽了委屈，又被同学们欺负，她觉得活着就是一种痛苦。于是，她趁着叔叔婶婶不在家，拿起一把剪刀，狠狠划向了自己的手腕。“如果死了，是不是就不用再受苦了？”她当时是这么想的。
幸好，邻居发现了她，及时把她送到了医院，她才捡回了一条命。从那以后，她的手腕上也留下了一道疤痕，和后背上的疤痕一样，成了她心中永远无法磨灭的伤痛。
她怕说出这个秘密后，陆时衍会觉得她心理有问题，会嫌弃她，会不再支持她。所以，她只能把这个秘密深深藏在心底，这辈子都不想再提及。
“陆老师，我们开始训练吧。”苏清菡擦干眼泪，眼神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坚定，“我不想再被别人看不起，我想证明自己。”
“好。”陆时衍笑了笑，“我陪你一起练。”
训练室里，主题曲的旋律渐渐响起。苏清菡站在镜子前，跟着音乐的节拍舞动着。她的眼神坚定，脸上虽然还带着一丝疲惫，却充满了对梦想的执着。
陆时衍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温柔和鼓励。他知道，苏清菡的心里藏着很多痛苦的秘密，他也知道，她需要时间才能慢慢放下。但他愿意等，愿意一直陪着她，守护着她，直到她真正走出黑暗，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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