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夹风波过后,李梦瑶被节目组处以禁训一周的处罚,可苏清菡的处境并未因此好转,反而陷入了更深的孤立。练习生们不敢再公开议论她,却会在她转身时迅速收声,眼神里藏着疏离、好奇,甚至是一丝鄙夷。她们私下里偷偷揣测,这个沉默寡言、为了一个发夹就能情绪崩溃的女孩,到底藏着怎样不堪的过去。
苏清菡像一只惊弓之鸟,每天沿着训练、吃饭、回宿舍的三点一线小心翼翼地挪动。她不敢和任何人对视,走路时永远低着头,除了和林晓冉、张悦交换必要的训练信息,几乎不发出任何声音。她把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在主题曲训练中,用高强度的练习麻痹神经,试图让肌肉的酸痛盖过心里的钝痛。可越是压抑,那些被强行压下去的委屈和痛苦,就越是在深夜里疯狂滋长。
那天晚上,训练到十一点才结束。苏清菡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回到宿舍,林晓冉和张悦去洗衣房处理汗湿的训练服,宿舍里只剩下她一个人。节目组的摄像头在拍摄完她们回宿舍的例行画面后,就被工作人员关掉了——这是节目组仅有的、给练习生留的私人空间。
没有了镜头的窥探,没有了他人的目光,苏清菡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骤然松弛。她坐在床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头上的银色发夹,蝴蝶翅膀上的细小划痕硌着指尖,像母亲临终前那只冰凉却用力的手。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滑落,砸在床板上,洇出一小片湿痕。
她再也忍不住,捂住脸失声痛哭,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哭声在空旷的宿舍里回荡,带着撕心裂肺的绝望。
“妈妈……我好想你……”她哽咽着,声音破碎不堪,“你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
记忆像决堤的洪水,冲垮了她多年筑起的堤坝。十岁那年,母亲被查出肺癌晚期,拿到诊断书的那天,父亲收拾了所有值钱的东西,留下一句“我养不起你们了”,就再也没有回来。“他是不是觉得我和妈妈是累赘?”苏清菡蜷缩着身子,手指死死攥着床单,“妈妈当时那么难过,却还要强撑着安慰我,说爸爸只是一时糊涂……”
她记得母亲躺在病床上,枯瘦的手紧紧握着她的手,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气息微弱却坚定:“清菡,要……要勇敢,要好好唱歌,妈妈……妈妈会看着你。”可后来,妈妈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用眼神看着她,眼里满是不舍和牵挂。“我知道妈妈不想走,她还没看到我唱歌给更多人听……”
母亲去世后,她被送往乡下的叔叔家。原以为能有一个容身之处,没想到却是另一个地狱。“叔叔婶婶总是骂我,说我是没人要的野种,”苏清菡的哭声越来越大,“他们让我天不亮就起床喂猪、砍柴、做饭,稍微慢一点就打我……有一次,婶婶把馊掉的饭菜丢给我,我说我吃不下,她就用扫帚打我的后背,说我不识好歹。”
上学后,她因为穿着破旧、沉默寡言,成了同学们欺负的对象。“他们会藏起我的课本,在我的书桌里塞死老鼠,”她捂住胸口,仿佛又感受到了当时的恐惧,“有一次,几个男生把我堵在学校后面的巷子里,抢走了妈妈留给我的唯一一支钢笔,还把我推倒在地,用石头砸我的胳膊和腿。我拼命地喊救命,可没有人来帮我……”
这些年,她就像一株在石缝里艰难生长的野草,没有人疼,没有人爱,只能靠自己的努力拼命往上爬。“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努力,足够优秀,就能摆脱那些黑暗的过往,”苏清菡的声音带着无尽的绝望,“可来到这里,李梦瑶还是要针对我,大家还是要孤立我……我真的撑不下去了,妈妈,我该怎么办?”
她哭了很久,眼泪流干了,嗓子哭哑了,直到再也哭不出声音,才渐渐平静下来。可心里的痛苦却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她蜷缩在床边,双手紧紧抱着膝盖,把脸埋在臂弯里,像一只受伤的小猫,无助又可怜。身体因为哭泣而剧烈地颤抖,后背的旧伤隐隐作痛,提醒着她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
陆时衍处理完李梦瑶的后续事宜后,心里一直惦记着苏清菡。他知道,这次的发夹风波对她伤害极大,虽然他帮她澄清了误会,但那些流言蜚语造成的伤害,以及她眼底深处藏着的恐惧和孤独,并不是一句澄清就能抹平的。
于是,他特意绕到宿舍区,想看看苏清菡的情况。走到302宿舍门口时,他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压抑的哭声,那哭声里带着无尽的委屈和绝望,像一根细针,狠狠刺进了他的心里。他心里一紧,连忙轻轻推开了虚掩的宿舍门。
映入眼帘的,是蜷缩在床边的单薄身影。苏清菡的头发凌乱地散落在肩上,脸上布满了泪痕,眼睛红肿得像核桃,嘴唇因为用力咬着而渗出血丝。她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脆弱和绝望。
陆时衍的心里一阵刺痛,他从未见过如此无助的苏清菡。平时的她,虽然沉默寡言,却总是带着一种倔强的韧性,可此刻,她所有的伪装都被撕碎,只剩下赤裸裸的伤痛。
他放轻脚步,慢慢走进去,在她身边的床沿坐下,没有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默默地递到她面前。
苏清菡听到动静,猛地抬起头,看到是陆时衍,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和羞赧。她连忙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想装作没事的样子,可红肿的眼睛和沙哑的声音却出卖了她:“陆老师,您……您怎么来了?这么晚了,您不是应该休息了吗?”
“我来看看你。”陆时衍的语气格外温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心里很难受,对不对?”
简单的一句话,瞬间击溃了苏清菡好不容易筑起的防线。她低下头,不敢看陆时衍的眼睛,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冰冷的地板上:“我没事……真的,就是有点累了,不小心哭了。”
“没事的话,怎么会哭成这样?”陆时衍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抚一只易碎的瓷娃娃,“清菡,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委屈,也知道你有很多不愿提及的事情。那些藏在你眼底的恐惧和孤独,我都看得到。”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温和:“如果你想倾诉,我愿意听。我不会打断你,也不会评判你。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不会逼你。但你要知道,你不需要一直这么坚强,不需要一个人扛下所有。”
苏清菡的心里一阵暖流涌过,又夹杂着难以言喻的酸楚。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陆时衍:“陆老师,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们只是导师和学员的关系……”
“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很努力、很善良的女孩。”陆时衍看着她的眼睛,语气真诚,“我能看到你对音乐的热爱,能看到你在面对困难时的坚持。你不应该被这样对待,也不应该一个人承受这么多。”
“可是……”苏清菡的声音带着深深的恐惧,“那些事情太可怕了,太肮脏了。如果我说出来,您会不会也像其他人一样,嫌弃我、看不起我?”
“不会。”陆时衍的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犹豫,“清菡,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往,有些过往可能充满了痛苦和不堪,但这并不是你的错。那些伤害你的人,才是应该被指责的。我不会因为你的过往而嫌弃你,反而会更加心疼你,更加敬佩你的坚强。”
苏清菡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哽咽着说:“我真的不能说……每次想起那些事情,我都觉得像是在地狱里走了一遭。我怕说出来之后,那些痛苦的记忆会一直缠着我,我怕自己再也走不出来。”
“好,我不逼你。”陆时衍轻轻擦掉她脸上的眼泪,“我尊重你的选择。但你要记住,你不是一个人。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不管你想不想说,都可以来找我。我会一直支持你、帮助你,不会让任何人再伤害你。”
“真的吗?”苏清菡抬起头,眼里带着一丝希冀。
“真的。”陆时衍笑了笑,眼神温柔而坚定,“我向你保证。如果你遇到李梦瑶的刁难,或者有人再孤立你,你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帮你解决。如果你心里难受,想找人说说话,哪怕只是坐着沉默,我也会陪着你。”
苏清菡的心里充满了感激,她对着陆时衍深深鞠了一躬,声音哽咽:“谢谢陆老师……谢谢您愿意相信我,谢谢您愿意陪着我。”
“不用谢。”陆时衍站起身,“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还要训练,别熬太晚了。如果晚上再做噩梦,或者心里不舒服,就给我发消息,我手机一直开机。”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便签,写下自己的私人联系方式,递给苏清菡:“这是我的手机号和微信,你存好。”
苏清菡接过便签,紧紧攥在手里,心里暖暖的。她看着陆时衍离开的背影,眼眶又红了。她知道,陆时衍是真心关心她,是第一个看穿她坚强伪装的人,也是第一个愿意无条件相信她、支持她的人。
可她真的不能说出那个秘密,那个秘密是她心中最深的伤疤,一碰就疼,她这辈子都不想再提及。
她蜷缩在床边,抱着膝盖,直到天快亮了,才迷迷糊糊地睡着。梦里,她又回到了那个黑暗的巷子里,被人堵着欺负,她拼命地喊着“妈妈”,却没有人回应她。就在她绝望之际,一道温暖的光照亮了她,陆时衍向她伸出了手,说:“别怕,我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