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如水般吞没两人的瞬间，林晓感到意识被撕扯成无数碎片。
每个碎片都是一个记忆场景：童年画室里母亲失望的眼神、第一次进入副本时瘫软的恐惧、午夜超市货架间奔逃的喘息、幽灵船上看着苏晚坠入黑暗的绝望……
这些碎片旋转、重组，形成一条扭曲的回廊。
回廊两侧不是墙壁，而是流动的画面——有些是她的记忆，有些却陌生无比：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在实验室记录数据、一个少年在暴雨中抱着破损的机器人哭泣、一场笼罩整个城市的紫色雾霾……
“这是……”林晓踉跄一步。
Z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但听起来很遥远：“不只是你的记忆。幻象迷宫会提取所有进入者的潜意识，混合成共同幻觉。我看到的东西……也不完全是我的。”
林晓转头，看到Z站在三米外，但两人之间隔着透明的屏障——那是记忆画面的流动层，像不同频道的电视画面堆叠在一起。
“我们必须找到彼此真实的部分，才能汇合。”Z的声音透过屏障传来，有些失真，“记住，你看到的我可能是幻觉，我看到的你也一样。唯一能确认身份的是——”
“因果印记。”林晓接口。出发前Z教过她识别方法：真正的Z周围会有微不可察的因果涟漪，像水面下的暗流。
她集中精神，蓝色眼睛亮起。果然，在那些混乱的画面中，有一道细微的银线在流动——那是Z的因果能量轨迹。
她沿着轨迹前进，穿过一幕幕幻象：
· 十二岁的自己躲在衣柜里，听着父母的争吵，用蜡笔在墙上画下第一个符文图案。那个图案此刻在幻象中发光，牵引着她。
· Z的某个记忆碎片：竞技场预选赛的废墟里，他跪在一个死去的队友身边，手里握着一枚破碎的徽章。徽章上的数字是“7”。
· 陌生女人的记忆：在巨大的培养槽前，记录板上写着“实验体L-07号，精神感知变异，稳定性不足，建议销毁”。
林晓的心跳漏了一拍。L-07……这个编号太熟悉了。在她被系统绑定前，那段模糊的住院记忆里，床头卡上似乎就有类似的编码。
“别分心。”Z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她已经穿过屏障，两人站在了同一个空间。
这是一个圆形的镜厅，无数镜子从地板延伸到天花板，每个镜面都映出不同的他们：有的镜像里林晓是著名的艺术家，Z是西装革履的商业精英；有的镜像里两人是战场上厮杀的敌人；有的镜像里他们根本不存在，镜中只有空荡的房间。
大厅中央悬浮着一颗蓝色的晶体，正是他们需要的精神结晶。但晶体被层层镜面包围，像是被困在无限反射的牢笼里。
“典型的心理陷阱。”Z观察着镜面排列，“每面镜子代表一种可能性，一种选择。如果选错，可能会被困在对应的可能性里。”
林晓走近一面镜子。镜中的她穿着白色研究服，站在实验室里，周围是精密的仪器和数据屏幕。那个“她”抬起头，与真实林晓对视，然后露出神秘的微笑。
“你想知道真相吗？”镜中的她开口，声音透过镜面传来，“关于你的能力来源，关于你记忆里的空白，关于为什么系统会选择你。”
林晓的手指触碰到镜面。冰冷，但镜中的画面开始变化：医院走廊、穿着防护服的人影、注射器、电流刺激的剧痛……
“林晓！”Z抓住她的手腕拉开，“它在读取你的深层记忆制造诱饵。别被拉进去。”
“可是她说的是真的。”林晓呼吸急促，“我一直怀疑我的能力不是自然觉醒的。那些记忆碎片……”
“即使是真的，现在也不是追究的时候。”Z严肃地说，“幻象迷宫会利用你最大的执念制造陷阱。你想知道真相的渴望，就是它最好的武器。”
他指向另一面镜子。那面镜子里，Z自己站在一个华丽的领奖台上，捧着冠军奖杯，台下是欢呼的人群。但仔细看，奖杯上沾着血迹，台下的人脸都是模糊的。
“我的执念是‘胜利’和‘赎罪’。”Z平静地说，“我想赢回失去的一切，想证明我的队伍没有白死。这面镜子在告诉我，只要选择它，我就能获得无上的荣耀——当然，是虚假的。”
林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那我们怎么拿到精神结晶？”
“合作。”Z指着镜面排列的规律，“你看，每面镜子之间的连接点有微弱的能量流动。如果我没猜错，需要两个人同时选择‘正确’的镜子，建立能量通道，才能突破镜面牢笼。”
“正确怎么判断？”
“不是根据欲望，而是根据本质。”Z闭上眼睛，因果纹路在手心浮现，“镜子在说谎，但因果不会。我的能力可以追溯每个镜像的可能性源头——哪些是迷宫制造的幻觉，哪些是基于我们真实特质的投射。”
银色纹路如蛛网般扩散，连接到周围的镜面。大多数镜子上的纹路闪烁一下就断了，但有三面镜子上的纹路稳定下来：
一面镜子里，林晓在普通的画室教孩子们画画，笑容温暖。
一面镜子里，Z在一个简陋的营地里训练新人，神情严肃但专注。
最后一面镜子很特殊——里面没有人，只有一片空白，但因果纹路在那里形成漩涡。
“前两面是我们‘可能成为’的真实模样。”Z分析，“但第三面……空白，却因果反应最强。这不合逻辑。”
林晓却盯着那面空白镜子，蓝色眼睛睁大：“不，那不是空白。我看到了……颜色。非常淡，像是被擦除过的画布。”
她走近空白镜子，抬起手。这次不是触碰，而是在空中绘制——用她现实构筑的能力，尝试“修复”镜中缺失的画面。
蓝色光芒如颜料般渗入镜面。空白处开始浮现模糊的轮廓：两个人并肩站立，背景是星域废墟，手里共同托着发光的晶体。
“这是……”Z愣住了。
“这是‘我们合作成功’的可能性。”林晓声音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某种明悟，“但这面镜子被故意隐藏了，因为迷宫不想让我们轻易发现合作就能通关。它希望我们各自被欲望诱惑，选择单打独斗。”
镜中的画面越来越清晰：正是他们两人，拿到了精神结晶。
“就是它。”Z果断道，“我连接这面镜子，你继续注入能量稳固画面。三、二、一——现在！”
因果纹路和蓝色光芒同时爆发，注入空白镜子。镜面剧烈震荡，然后像冰面一样碎裂。碎片没有坠落，而是悬浮在空中，重组形成一道通往中央的阶梯。
精神结晶就在十步之外。
但就在他们踏上第一级台阶时，整个镜厅开始崩塌。不是物理意义上的崩塌，而是“可能性”的崩塌——那些未被选择的镜像一个个爆裂，释放出里面的画面和情绪：
失败的痛苦、被背叛的愤怒、孤独的绝望、虚妄的喜悦……这些情绪如潮水般涌来，冲击两人的意识。
“继续走！”Z喊道，因果能量形成护盾抵挡情绪冲击，“不要回头！不要看任何爆裂的镜像！”
林晓咬紧牙关，集中精神在脚下的阶梯上。一步、两步、三步……她能感觉到精神结晶的呼唤，那是纯粹的精神能量，与她的能力共鸣。
第七步时，她忍不住瞥了一眼旁边爆裂的镜像。那里面是苏晚浑身是血倒在地上的画面。
“晚姐——”她下意识伸手。
“那是假的！”Z抓住她的手臂，“苏晚还活着！那是迷宫根据你的恐惧制造的幻觉！”
但就在这个分心的瞬间，一道黑影从爆裂的镜像中窜出——不是情绪，而是实体。一个人形轮廓，全身覆盖着流动的暗影，只有眼睛的位置是两点红光。
“混沌队的侦查单元。”Z立即进入战斗状态，“他们一直藏在迷宫的阴影里！”
黑影不答话，直接攻击。它的攻击方式诡异：不是物理冲击，而是“可能性剥夺”。林晓感到一阵眩晕，仿佛自己未来某个重要的可能性被抽走了。
“小心，它的能力涉及命运干扰！”Z的因果纹路全面展开，与黑影的剥夺力量对抗。
两种高阶能力碰撞，整个镜厅的崩塌加速。碎片如暴雨般坠落，阶梯开始断裂。
林晓知道自己必须做点什么。她看向近在咫尺的精神结晶——如果她能拿到，就能大幅增强现实构筑能力，也许能稳住这个空间。
她放弃防御，全力冲向结晶。黑影察觉她的意图，分出一道暗影触手拦截。
“你的对手是我！”Z挡在触手前，因果干涉发动，“这道攻击必然偏离目标30度。”
触手诡异地弯曲，擦着林晓的肩膀掠过。她趁机扑到结晶前，双手握住。
纯净的精神能量如海啸般涌入体内。蓝色光芒从她身上爆发，瞬间照亮整个崩塌的镜厅。在这光芒中，她“看到”了迷宫的完整结构——这是一个由无数意识碎片编织的精神网络，而她现在握住了网络的一个节点。
“构筑！”林晓将想象力推向极限。
蓝色光芒不再只是光，而是固化成实体结构：断裂的阶梯重新连接，崩塌的镜面暂停坠落，甚至那些涌动的负面情绪也被光芒净化、消散。
黑影发出刺耳的尖啸，显然没料到林晓能这么快掌控结晶的力量。它试图撤退，但Z已经封锁了退路。
“因果锁链。”银色纹路从Z手中射出，不是攻击黑影，而是攻击它周围的“可能性”——将其所有逃跑路径的概率归零。
黑影被困住了。
但下一秒，它做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自爆。
不是能量爆炸，而是信息爆炸。无数混乱的记忆碎片、扭曲的感知数据、虚假的未来预言如病毒般扩散，污染了整个精神空间。
林晓构筑的稳定结构开始被污染。蓝色光芒中混入杂色，阶梯再次变得虚幻。
“它在用自己作为信息炸弹污染迷宫！”Z立即判断，“我们必须立刻离开！结晶拿到了吗？”
林晓点头，将精神结晶收入系统空间。结晶离位的瞬间，镜厅彻底失去支撑，开始向中心坍缩。
“出口在那里！”Z指向最初他们进入的镜面——那面镜子还没有完全碎裂。
两人冲向出口。身后，整个镜厅折叠、扭曲，最终坍缩成一个无限小的点，然后消失。
他们跌回现实世界，仍在幻象迷宫的入口处。但入口的镜子已经破碎，再也无法进入。
林晓跪倒在地，剧烈喘息。精神结晶的能量还在体内奔涌，她需要时间适应。
Z的情况更糟。他脸色苍白，嘴角渗血——与黑影的因果对抗和最后的封锁消耗巨大，加上黑影自爆的信息污染，他的因果能力暂时紊乱了。
“你怎么样？”林晓扶住他。
“需要……调整。”Z闭上眼睛，努力平复体内暴走的因果能量，“混沌队这次……下了血本。那个黑影不是普通侦查单元，至少是副队长级别，用自爆来污染我们的精神，阻止我们获得完整收益。”
林晓检查自己的状态。系统提示闪烁：
【获得“纯净精神结晶”】
【品质：传说】
【效果：精神类能力永久提升30%，现实构筑持续时间+100%，解锁新能力“精神净化”】
【警告：检测到信息污染残留，建议尽快清除】
污染残留？林晓集中精神感知，果然在意识深处发现了一些暗色的斑点——那是黑影自爆时植入的混沌信息，像病毒一样缓慢扩散。
她尝试用新获得的“精神净化”能力。蓝色光芒从内而外洗涤意识，暗斑被一点点清除。但这个过程很痛苦，像是用砂纸打磨大脑。
十分钟后，污染清除完毕。林晓浑身被冷汗浸透，但眼神更加清明。她看向Z，他的情况也稳定了一些。
“我们必须尽快和苏晚汇合。”Z站起身，虽然还有些摇晃，“混沌队知道我们在迷宫获得了什么，他们不会善罢甘休。而且智慧队那边……”
他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剧烈的爆炸声。
声音来自水晶山脉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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