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比利亚的海风带着蜜一样的甜意,卷着白玫瑰的香气,拂过沙滩上悬挂的贝壳风铃。
利维坦站在临时搭起的花架下,手心微微出汗。他穿着熨帖的白色衬衫,袖口别着枚银质船锚袖扣——那是斯卡蒂昨天送他的,说“像你守着灯塔的样子”。沙滩被打理得干净柔软,撒满了浅粉色的花瓣,一直延伸到被海浪轻轻吻着的岸边。
远处,渔船的鸣笛像是在喝彩。
“紧张吗?”老渔夫拍了拍他的肩膀,递过来一杯朗姆酒,“当年我娶我家老婆子时,腿抖得像筛糠。”
利维坦笑了笑,抿了口酒,辛辣的暖意顺着喉咙下去,却没压下心头的悸动。他望向礁石的方向,那里是约定好的起点。
风铃声忽然变得清脆起来。
他猛地转头。
斯卡蒂正从礁石后走出来。
她没穿繁复的婚纱,只是一袭月白色的长裙,裙摆绣着细碎的银线,像海浪在月光下泛起的鳞光。银色的长发松松挽起,别着一朵新鲜的白玫瑰,几缕碎发垂在颈侧,被海风轻轻吹动。手里捧着一束刚从浅滩采来的海芋,花瓣上还沾着晨露。
没有王冠,没有钻戒,可在利维坦眼里,她比任何时候都要亮,亮得像他守了无数个夜晚的灯塔光。
她走到他面前,停下脚步,眼底映着沙滩、花架,还有他有些傻气的笑脸。“是不是……太简单了?”她轻声问,指尖下意识地摩挲着海芋的花瓣——这是她第一次穿成这样,有点不自在。
利维坦摇摇头,声音有点哑:“不,刚刚好。”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斯卡蒂看着那只手,指节分明,掌心有常年握工具留下的薄茧,却干净温暖。她犹豫了一下,终是将自己的手放了上去。
他的手指立刻收紧,牢牢握住。
证婚人是那位老渔夫,手里捧着本磨得卷边的旧圣经,声音洪亮:“利维坦,你愿意娶斯卡蒂为妻,无论潮起潮落,无论晴雨风浪,都牵着她的手,守着她,护着她吗?”
利维坦看着斯卡蒂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了过去的空茫,只有映着他的、清晰的温柔。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这片海的甜香都吸进肺里,然后一字一句地说:“我愿意。”
轮到斯卡蒂时,她沉默了片刻。不是犹豫,是在想该怎么说。她看向远处翻涌的海浪,又回头看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像破冰的春水,带着释然的暖意:“我愿意。”她顿了顿,补充道,“我会跟着他,像跟着归航的船。”
交换信物时,利维坦从口袋里掏出个小盒子,打开,里面是枚用深海珍珠打磨的戒指,不算完美,边缘还有点他亲手打磨时留下的毛躁。“我找了三个月,”他有点不好意思,“在最深的礁石缝里找到的蚌。”
斯卡蒂接过来,自己把戒指戴在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然后她从裙兜里拿出个小小的布袋,倒出一根细银链,链坠是颗被精心打磨过的黑色礁石,上面用刻刀浅浅地刻着两个字:归航。
“这是从灯塔下捡的石头。”她踮起脚,把项链戴在他脖子上,指尖不经意划过他的喉结,带来一阵微麻的痒,“戴着它,就不会迷路了。”
仪式很简单,没有宾客满堂,只有几个相熟的渔民,还有远处几只盘旋的海鸥。可当老渔夫宣布“你们可以亲吻新娘了”时,利维坦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只剩下他和她的心跳,和海浪拍岸的节奏重合。
他慢慢低下头,斯卡蒂微微仰起脸。
海风卷起她的发丝,拂过他的脸颊,带着海芋的清香。他的唇轻轻落在她的唇上,很轻,像怕碰碎什么珍宝,却带着不容错辨的珍重。她的睫毛颤了颤,没有躲开,只是轻轻闭上了眼。
远处的渔船又鸣了一声笛,贝壳风铃叮当作响,花瓣被风吹得漫天飞舞。
利维坦抱着她,在沙滩上转了个圈,裙摆扬起,像朵盛开的浪花。斯卡蒂的笑声混着风声传出来,清脆得像礁石上滴落的水珠,是他从未听过的、毫无阴霾的快活。
“斯卡蒂,”他停下来,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交融,“你看,我们做到了。”
她看着他,眼睛亮得像盛了星光:“嗯,做到了。”
夕阳西下时,他们并肩坐在礁石上,看着金红色的霞光铺满海面。利维坦的项链在衣领外晃悠,斯卡蒂的戒指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
“以后,每天都要一起看日出。”利维坦说。
“还要一起捡贝壳。”斯卡蒂补充道。
“我教你修灯塔的齿轮。”
“我教你辨潮汐的时间。”
海浪温柔地漫过他们的脚踝,又退去,像在为他们鼓掌。
这个世界没有深海的阴影,没有不得不分离的宿命。只有沙滩、阳光、永不熄灭的灯塔,和两个终于能牵着手,把“本该属于我们”变成“正在属于我们”的人。
他们的婚礼,没有盛大的排场,却有着整个海洋的祝福。
从此,潮起潮落,日升月落,他守着灯塔,也守着她;她跟着海浪,也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