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宁的脚步彻底停住。

《雾中画廊》是她学生时代的一部短片作品，只在欧洲几个很小的独立电影节展映过，几乎没有引起任何水花。他怎么会看过？而且还记住了里面颇为隐晦的色彩叙事手法？

她转过身，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认真地审视着沈聿珩。他站在光影交界处，一半脸孔被走廊的灯光映得清晰，另一半隐在暗处，让人看不清真实情绪。

“沈先生竟然看过那部粗陋的习作？”她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偶然机会看到，”沈聿珩回答得轻描淡写，他朝走廊另一端示意，“去放映室坐坐？正好我刚拿到一部今年戛纳评审团奖的片子未删减版源。”

这个诱惑，对于一个痴迷于电影的导演而言，是巨大的。更何况，那间放映室的设备，据说是国内顶尖水平。

温以宁犹豫了。理智告诉她应该远离，但专业的好奇心和对顶尖设备的向往，像一只小手在她心里挠着。

最终，专业素养占据了上风。“荣幸之至。”她听见自己这样回答。

放映室不大，但声学设计和视觉效果都无可挑剔。两人并没有过多交谈，只是安静地看完了整部电影。期间，温以宁完全沉浸在了电影语言的世界里，偶尔会因为一个绝妙的转场或光影运用而眼眸微亮。

影片结束，灯光缓缓亮起。

沈聿珩没有急于评论电影，而是看向身侧的温以宁，她的侧脸在柔和的灯光下显得格外专注，似乎还在回味刚才的镜头。

“很精彩的叙事，不是吗？”他开口。

“嗯，尤其是第三幕的隐喻，打破了线性逻辑，很大胆。”温以宁下意识地回答，仍带着思考。

沉默了片刻，沈聿珩忽然转换了话题，语气变得郑重起来：“温导，我最近收到了一个电影项目《暗夜星辰》的邀约，导演是陈克。我看过剧本，男主人公的角色很有挑战性。”

陈克是国际上享有盛誉的华人导演，以要求严苛、善于挖掘演员潜力著称。能参演他的电影，是无数演员梦寐以求的机会。

温以宁不知道他为何要跟自己说这些，只是礼貌回应：“恭喜，很适合你。”

“但我觉得剧本在女性角色的塑造上，有些薄弱。或者说，未能完全发挥出这个角色应有的光芒。”沈聿珩的目光锁住她，缓缓道，“我向陈导推荐了你，温以宁，作为这个项目的联合编剧，负责女性视角的强化和部分核心戏份的改写。”

温以宁彻底愣住了。

联合编剧？参与陈克导演的国际项目？这对于一个刚刚回国、毫无根基的新人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为什么？”她脱口而出，无法理解，“我们才刚见面，你并不了解我的能力是否足以胜任如此重要的项目。”

沈聿珩站起身，走到放映室的控制台前，背对着她，操作着机器。大屏幕上开始快速闪过一些画面——是她学生时期那部《雾中画廊》的片段，一些她为其他项目绘制的概念图，甚至还有几张她在英国剧院后台的工作照。

这些零散的、遍布在她过去六年时光里的碎片，此刻被精心收集、整理，呈现在她面前。

他转过身，目光如炬，不再掩饰其中的锐利和探究。

“温以宁，”他的声音在静谧的放映室里显得格外清晰，每一个字都敲在她的心弦上，“我关注你的作品，已经很久了。从你第一部学生短片开始。”

他顿了顿，在温以宁震惊的目光中，抛出了最终的、也是石破天惊的提议：

“不是以影帝沈聿珩的身份，而是以……一个曾经的故人，以及你未来合作者的身份。我认为，我们需要重新认识一下。不是现在口头的承诺，而是给你三天时间，仔细阅读《暗夜星辰》的完整剧本和项目核心资料。之后，告诉我你的决定。”

“但是，”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无比深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在你做出决定之前，我有一个问题，一个关于……我们分别的那个下雨天的问题。”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