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制先导片的日子定在了海选结果公布后的第三天。
节目组的邮件措辞正式，附带了详细的拍摄时间表和注意事项，黎听雪把邮件内容整理成Excel表格，标红了关键时间节点和道具清单，群发给了其他人。
“各位，早上七点集合，服装自备但需符合‘轻松活泼’基调，禁止大型Logo露出。”黎听雪在群里敲字，后面跟了个文档链接，“另外，现场会有采访环节，建议提前准备一段三十秒以内的自我介绍，突出个人特色。”
顾宁璇回了个翻白眼的表情包：“‘轻松活泼’？节目组对活泼的定义该不会是红配绿运动服吧？”
桑余秒回一串爆笑表情：“说不定是荧光黄！穿上直接变人行信号灯！”
阮苏苏小心翼翼插话：“我带了条浅黄色的连衣裙……会不会太普通了？”
“普通才好，”薯条突然冒泡，“先导片最爱剪‘反差感’，到时候排练厅里滚一身灰才是正经喜剧人！”
圆圆言简意赅地补了一句：“穿耐脏的。”
桑余笑着按掉手机，把一件卫衣塞进背包，她盯着桌上那张四人大学汇演的合影看了几秒，深吸了口气。
……
录制现场比想象中混乱。
四个姑娘被工作人员塞进一间贴着“候场区”纸条的会议室，屋里已经挤了十几组人。
有人对着墙角嘀嘀咕咕背稿，有人把腿架在椅子上压筋，还有个穿着恐龙玩偶服的大高个在门口晃悠，差点把端纸杯进来的阮苏苏撞飞。
“对不起对不起！”恐龙玩偶瓮声瓮气地道歉，手忙脚乱想扶稳杯子，爪子却不听使唤，反而把水泼了自己一身。
玩偶头套一摘，露出张淌着汗的年轻脸庞，眼神带着点莽撞的歉意，“我是高越，演……呃，现在是个道具恐龙。”
桑余噗嗤乐了：“你这造型挺别致啊，演默剧？”
“不是，待会儿拍先导片VCR，我得演个被一脚踹飞的背景板恐龙。”高越挠头，结果恐龙爪子勾到了头套带子，他手忙脚乱地解着，“结果这破衣服拉链卡住了，现在脱不下来，一会儿还得跑着去抢镜……”
“抢镜？”桑余好奇地凑近，戳了戳恐龙软绵绵的肚子。
“是啊！导演说镜头扫过背景板的时间就三秒，谁戏足谁就能被记住！”他边说边笨拙地比划着恐龙爪子，“比如这样——啊！”
话音未落，他脚下被恐龙尾巴绊了个趔趄，整个人朝着堆放道具的角落歪去。
桑余下意识伸手拽他胳膊，结果力道没控好，两人一起撞翻了旁边架子上的一筐塑料水果，苹果橘子滚了一地，高越手忙脚乱想捡，恐龙爪子却只会把水果扒拉得更远。
现场静了一秒，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
桑余看着高越顶着张通红的脸从水果堆里爬起来，恐龙服上还粘着片塑料香蕉叶，没忍住哈哈大笑：“你这摔得……挺有层次感啊！先被尾巴暗算，再被水果追杀，最后用脸刹车，喜剧节奏拿捏得明明白白！”
高越本来还有点窘，被她一说也乐了：“是吧？我也觉得刚才那下要是镜头抓着，能剪进预告片！”
“何止，”桑余捡起个苹果在手里抛了抛，“要是摔完之后再慢镜头捡起这个苹果，狠狠咬一口，对着镜头说‘此乃天赐仙果’，绝对能上热门！”
“然后字幕打上‘恐龙の逆袭’？”高越眼睛一亮。
“没错！悲剧变神话，就在一念之间！”
两人蹲在水果堆里边捡边笑，旁若无人地开始即兴编起小剧场，黎听雪远远看着，无奈地推了推眼镜，低声对顾宁璇说：“桑余这社交恐怖分子又开始了。”
顾宁璇正对着小镜子补口红，哼笑一声：“倒是省了自我介绍环节，不过那恐龙服……品味挺别致。”
阮苏苏小声感叹：“他们俩……好像挺合拍的。”
薯条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举起手机咔嚓拍了一张：“素材get！落魄恐龙与水果杀手的初次邂逅！”
圆圆慢悠悠地提醒：“注意节目组保密协议。”
“知道知道，就存个档嘛！”薯条笑嘻嘻地收起手机。
这时工作人员举着喇叭喊：“四喜丸子组！准备录采访！”
候场区瞬间安静下来，桑余拍拍屁股站起来，朝三人招手：“同志们，上岗了！”
高越冲桑余挥挥恐龙爪：“加油啊！”
桑余回头冲他咧嘴一笑。
……
桑余第一个进到采访现场，导演是个戴鸭舌帽的年轻女人，语气温和：“自我介绍一下。”
几人坐好，打了个板便开始说道。
“四喜丸子，开饭了！”随后开始依次介绍自己。
导演：“随便聊聊，为什么来参加节目？”
桑余眼睛一亮，身体前倾：“为了证明喜剧不是男人的专利！我们四个女生也能搅翻这场子！”她手舞足蹈地比划，“而且您不觉得‘四喜丸子’这名字特别有亲和力吗？圆滚滚的，谁看了不想咬一口？”导演忍俊不禁，示意她继续说。
黎苏苏面对镜头时声音有点抖：“我、我想让大家看到，害羞的人也能逗笑别人……”她说到一半卡壳，脸涨得通红。
导演耐心引导：“听说你擅长用道具设计笑点？”阮苏苏这才放松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会发出放屁声的垫子：“这个……其实可以这样用……”她示范时手忙脚乱按错了按钮，垫子突然唱起生日歌，全场爆笑。
黎听雪：“我们分析了近三年喜剧节目的结构，发现女性视角的缺失……”她说到一半突然停下，皱眉看向反光板，“这个打光角度会放大面部瑕疵，建议调整15度。”现场灯光师愣了两秒，默默挪了灯架。
顾宁璇的part最简短，她只优雅地交叠双腿，微微一笑：“我来拿冠军的。”
导演追问：“这么有自信？”
她挑眉：“不然呢？难道来陪跑的？”
……
采访结束后，编导偷偷对制片说：“这组有点意思，一个火药桶，一个说明书，一个花瓶，一个萌物——放一起居然不违和。”
录制间隙，桑余溜达到饮水机旁，又撞见了已经脱掉恐龙服、穿着湿透T恤的高越，他正对着手机屏幕龇牙咧嘴地练习表情管理。
“练鬼脸呢？”桑余递给他一瓶水。
“谢谢……”高越接过，仰头灌了大半瓶，“刚拍个人部分，导演说我笑得太‘正义’，像要上台领奖，不像来搞笑的。”
“你平时怎么笑？”
“就……正常笑啊。”高越扯出个标准八颗牙笑容，阳光灿烂，但确实有点正经。
桑余摸着下巴端详他三秒，突然伸手戳向他腰侧，高越猝不及防，“嗷”一嗓子缩起来，笑得整个人缩成一团，眼角瞬间挤出的皱纹和毫无形象可言的咧嘴模样，透着股天然的傻气。
“停停停！犯规啊！”高越边笑边躲。
“对嘛！这才像样！”桑余收回手，得意洋洋，“喜剧演员的脸就得有开关，一按就疯，你刚才那样，适合去法制频道当模范市民。”
高越揉着笑痛的肚子，若有所思：“……有道理。看来得在身上装个痒痒肉触发器。”
“或者你多想想倒霉事，”桑余压低声音，指指不远处一个正对着镜子挤眉弄眼的男演员，“比如那位，我听说他上次演个尸体，因为躺得太安详，被导演要求‘死得再活泼点’。”
高越再次笑喷，这次的笑声自然了许多，带着点如释重负的畅快。
这时薯条举着GoPro突然冲过来：“采访一下两位！对彼此第一印象如何？”
桑余一把搂住高越脖子：“这是我失散多年的亲兄弟！”高越被勒得咳嗽：“大姐……谋杀啊！”两人打闹时撞翻了一旁道具架上的羽毛道具，纷飞的羽毛中，编导默默在本子上记了句“化学反应良好”。
……
集体口号录制时出了状况，导演要求四人同时跳起来喊“四喜丸子，开饭了”，但阮苏苏总慢半拍，顾宁璇嫌弃动作傻不肯跳高。
重复到第五遍时，桑余突然喊停：“等等！我们为什么非要跳？改成四个人围成一圈，假装抢最后一块肉的样子不行吗？”
黎听雪推眼镜：“从力学角度分析，原地起跳的视觉冲击力确实优于……”
“停！”顾宁璇打断她，“我有个方案——苏苏你假装被薯条呛到，听雪给你拍背，我翻白眼，桑余趁机偷吃。这样既有动态又符合人设。”
导演组交头接耳三分钟，居然同意了，最终一条过，效果比原方案更生动。
全部录制结束已是黄昏。
六人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演播大楼，薯条伸着懒腰感慨：“总算搞定了！我现在看什么都像镜头。”
圆圆低头翻着手机里拍的现场花絮：“素材够了，回头可以剪个vlog当粉丝福利，不过桑余，你和高越撞翻水果筐那段，真的不能剪进正片吗？效果比设计的还好。”
黎听雪已经开始复盘：“个人部分的表情管理可以再夸张百分之十五，集体口号那句‘开饭了’的节奏最好再统一下……”
顾宁璇打断她：“黎导，下班了，让大脑歇会儿行吗？我现在只想卸妆。”
阮苏苏轻轻啊了一声：“桑余呢？”
众人回头，看见桑余落在最后，正和高越站在大楼门口的台阶上比划着说话，高越身旁还站着一个和他长的一样的男生，是高超。
高超一脸无语的看着高越。
高越手舞足蹈地演示着摔倒的角度，桑余时不时插话，做出夸张的倒地姿势。
“……所以重心要往后坐，屁股着地声得响，但表情要够懵，不能疼！”高越总结陈词。
“懂了，摔出风格，摔出水平！”桑余郑重其事地点头，随即掏出手机，“加个微信？以后切磋摔跤……不是，切磋剧本！”
高越扫完码抬头，发现另外四人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顿时耳根发红：“那什么……我跟高超先走了。”说完几乎同手同脚地跑开，高超无奈跟上。
桑余转身撞上四双揶揄的眼睛，梗着脖子道：“看什么看！我这是为艺术献身！”
薯条晃着GoPro：“知道知道～就是不知道弹幕会刷‘喜结连理’还是‘冤家路窄’？”
黎听雪淡定补刀：“从传播学角度，CP话题确实能提升节目热度。”
顾宁璇勾住桑余肩膀：“走吧，晚饭你请，毕竟‘为艺术献身’很耗体力。”
回程的车上，桑余靠着车窗，嘴角还挂着笑，黎听雪瞥她一眼：“跟那只恐龙聊挺欢？”
“嗯哼，”桑余眼睛亮晶晶的，“高越真有意思啊，我看上一季的时候就很喜欢他。”
薯条凑过来：“我看你俩刚才那出‘台阶论摔’，能直接搬去演小品了。”
“那是，”桑余得意地扬起下巴，“这叫火花，懂吗？喜剧演员之间的磁场！”
顾宁璇凉凉地道：“希望这磁场录制的时候还在，别一开机就剩互相傻笑。”
“放心吧宁璇，”桑余信心满满，“我有预感，这次节目，咱们肯定能遇见好多‘怪人’……”
阮苏苏小声说：“我觉得……能让大家一起笑的地方，肯定是个好地方。”
车窗外，城市华灯初上。
桑余看着玻璃上倒映出的、她们几个模糊的笑脸，轻轻“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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