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如流水似的,转眼大半年过去了。
这半年里,年府里外,也悄没声儿地办了好几件大事。
头一件,就是年羹尧成了亲。
新娘子是纳兰家的格格,就是那位权臣纳兰明珠的孙女、著名词人纳兰性德的女儿,家里头属满洲正黄旗。
家世清贵,而且二嫂纳兰氏性子瞧着也温婉。
她与年羹尧的婚礼办得不算特别铺张,但该有的体面一样不少。
年昭兰冷眼瞧着,二哥对这桩婚事说不上多热络,但也不算排斥,更像是按部就班完成人生一件大事。
二嫂子入府后,对待她与年世兰都十分妥帖,礼物一模一样,平日送的吃食也是参考了她们的爱好 ,禁忌 。
本来年昭兰的大嫂姚氏就是个性情和顺的人,如今又来了位同样性情和顺的纳兰氏,一时间 妯娌之间的关系倒相处得十分融洽。
紧接着,就是年世兰的归宿,尘埃落定,却出乎了年昭兰最初的预料——不是庶福晋,而是侧福晋!
原来,就在上一年快入冬的时候,十三阿哥胤祥府里那位颇受宠的瓜尔佳侧福晋,一场急病没了。这位置空出来还没捂热乎,年遐龄就不知怎么走通了雍亲王胤禛的门路。没人知道书房里,年遐龄和那位以冷面著称的雍亲王具体谈了什么,达成了什么。
只晓得没过多久,十三阿哥胤祥就主动进宫,向康熙皇帝请旨,求娶年遐龄之女年世兰为侧福晋。
康熙对胤祥这个儿子向来有几分偏爱,年家如今也算得用(尤其是年羹尧在四川巡抚任上干得风生水起),便爽快地准了。
当然警告八阿哥也是原因之一。
……
时间回到十三阿哥入宫求娶那日。
紫禁城,乾清宫西暖阁。鎏金兽炉里飘着淡淡的龙涎香,康熙帝正批阅奏折,只是笔尖悬停良久,朱砂墨凝在毫端欲滴未滴。殿内安静得能听见烛芯偶尔的噼啪声。
“皇上,十三阿哥求见。” 太监梁九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打破了沉寂。
康熙回过神来,放下朱笔,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让他进来吧。”
胤祥大步走了进来,身姿挺拔,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朝气。他一丝不苟地行了大礼:“儿臣胤祥,恭请皇阿玛圣安。”
“起来吧。” 康熙抬了抬手,目光落在儿子身上,带着审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在所有儿子里,胤祥的率真和那份对自己毫不掩饰的亲近,是康熙为数不多感到熨帖的。“这个时辰来,有事?”
胤祥站起身,脸上带着恳切,也不绕弯子:“皇阿玛,儿臣……儿臣想求您一件事。”
“哦?”康熙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眼皮都没抬,“说来听听。”
“儿臣想求皇阿玛恩典,为儿臣指婚,求娶湖广巡抚年大人的大女儿,年氏。”
“年氏?”
康熙放下茶盏,发出一声轻响。他抬起眼,目光锐利地看向胤祥:“朕记得,她前些时候受了伤,伤得还不轻。听说……留了疤?免了选。” 康熙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但那双历经沧桑的眼睛,却仿佛能洞悉一切。
胤祥心头一紧,知道皇阿玛这是在点他。他挺直了背,坦然道:“回皇阿玛,确有此事。年小姐伤在背上,虽留痕迹,但无损其品性端方。”
听着儿子冠冕堂皇的话,康熙下意识手指在光滑的紫檀木扶手上有节奏地轻叩。
年氏受伤当日,他就知晓了,人是自己的十三儿子救的,太医是自己四儿子请的。
那场所谓的贼寇抢劫手法拙劣,痕迹指向老八那边,但其中若隐若现,似乎还有老四府里那位“贤惠”嫡福晋——乌拉那拉氏的影子。想到乌拉那拉氏,康熙心里就一阵膈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