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门帘已被一只修长的手撩开。年希尧，年家的长子，身着竹青色杭绸直裰，步履匆匆而入。他面容清癯，气质儒雅，此刻眉宇间却拧着深深的忧虑。此时的年希尧一眼就看到了妹妹帕子上那抹刺眼的红，脸色瞬间白了白，几步抢到床前。
“大哥……”年昭兰抬起苍白的小脸，虚弱地叫了一声。因为咳得太厉害，长长的睫毛沾了湿气，微微颤着。
“别藏了，哥哥看见了。”年希尧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惜，他小心翼翼地“不怕，前些时候 父亲求了皇上，等再过几日 就请一位太医为你诊治。”
说着年希尧的目光落在年昭兰身边小几上的纸张，还有砚台。
看着那尚未抄完的娟秀小楷，字迹工整，却透着一种力竭的孱弱。
年希尧的目光在那几页纸上停留片刻，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眼中迅速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光。他叹了口气，声音有些发哽：“你这孩子……身子骨都这样了，还抄那些劳什子做什么？养好身子才是最要紧的！””
“我，咳咳咳！”年昭兰一听哥哥这么说，急着想解释。
“别急。”年希尧一边说，一边赶紧倒了杯温水递给她。
年昭兰就着他的手喝了小半杯水，虚弱地摇摇头，声音很轻：“昭兰没用，让父亲和哥哥担心了。只是……只是父亲生辰快到了，前几年我一直在江南，都没能给父亲准备寿礼。现在……现在……”话没说完，她又捂着嘴咳起来，身子抖得像风里的落叶，好像随时会倒下。
“昭兰……”年希尧低低叹了口气，看着妹妹惨白的小脸和那双因为咳嗽含着泪、却强忍着不哭出来的眼睛，心里又酸又软。他想起早逝的母亲……又看看眼前病弱的妹妹。母亲去世后，外祖家差点和自家结仇，要不是他和昭兰在中间周旋，如今的年家……
母亲丧事办完后，外祖家就把昭兰带去江南养病，直到前些时候父亲因病致仕，昭兰才回到京城。想到父亲这些年提起昭兰时那深深的愧疚和无力感……
年希尧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抚了抚年昭兰柔软的发顶，像对待一件易碎的稀世珍宝，“好，好，我们昭兰最是懂事。但听哥哥的，先把身子养好，嗯？这些经书，等你好了再慢慢抄写好不好。父亲知道你为他抄写经书，一定会高兴，但是如果他知道你不顾身体抄写一定会伤心的。”
听着自己哥哥的话 ，年昭兰深深的点了点头。
“……”
“我刚才进来听桃叶说你早上没怎么吃东西，我让她煮了碗燕窝粥，等会儿吃点，好吗？”
“好。”
“……”
“哟，这大清早的，大哥这心尖尖上的宝贝疙瘩又闹腾了？隔着几道院墙都听见咳得惊天动地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年府养了个药罐子呢！”
一道清脆响亮、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与敌意的女声，像淬了冰的鞭子，猛地抽散了室内的温情。帘子被“哗啦”一声用力掀开，撞得门框都晃了晃。
年世兰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火红漳缎做的衣衫，乌黑的发辫高高束起，发髻上坠着几串赤金点翠的流苏，随着她利落的步伐微微晃动，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满蒙八旗 都不及华妃娘娘凤仪万千…”诚不欺我，年昭兰在心中和系统嘀咕。
此时不过十岁的年世兰已经出落的亭亭玉立，眉眼如画，鼻梁高挺，嘴唇饱满，整个人像一团燃烧的、极具侵略性的火焰，毫不费力地就灼烧了这间弥漫着药味、显得素雅的屋子。
她下巴微微抬起，带着与生俱来的骄纵，那双年家人一代相传的凤眸，此刻毫不避讳地、带着赤裸裸的轻蔑和厌烦，直直刺向床榻上病弱苍白的妹妹。
“世兰！”年希尧眉头立刻拧紧，语气沉了下来，带着警告，“昭兰病着，你是姐姐，说话注意些分寸！”
“分寸？”年世兰嗤笑一声，几步走到暖榻前，目光扫过年希尧手中还剩一半的水杯，又掠过小几那本《佛经》和染血的丝帕，嘴角的讥诮更浓了，“我看她是装模作样惯了，整天捧着本书，咳两声吐点血丝，就哄得你们团团转！真当自己是天上的仙女，碰不得摔不得？”
她越说越气，尤其是看到大哥脸上毫不掩饰的对年昭兰的维护，那股从小积攒起来的、被忽视被夺走关切的委屈和恨意，如同浇了油的烈火，猛地窜上心头。凭什么！凭什么这个病秧子就能得到父亲和大哥的百般怜爱？凭什么她年世兰骑射连二哥都夸赞，却总被父亲斥责没有女儿家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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