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棵紫檀木早在三界诞生时就被种下,却一直深埋在土壤中,他被岩石阻隔,他被砾石淹没,他被世界遗忘;被掩埋在毫无生机里的黑暗下,他几乎窒息,几乎死去,是体内微弱涌动的、树的韧性在支撑他忍耐着。
他熬过草长莺飞,他熬过七夏烈暑,他熬过落叶归根,他熬过冰霜凛冬;他在无意识的生命长河中等待着,等待着一个也许永远不会降临的奇迹。
那是初春到来之际,他在昏睡中听见光明中的喧闹,三界圣女款款出嫁,所到之处新绿丛生,草色渐绿;亘古冰雪消融,汩汩地流淌进土壤,冲动了原本寒冷坚硬的碎冰土和砾石。他感受到生命来自大地的呼唤,与体内的韧性遥相呼应,他本能地意识到——那个不可能的奇迹降临了。
树的生长总是缓慢的,像是自然界最古朴的老者,在时间中踱步;可他在几乎一瞬间便从土壤中破土而出,新生的枝叶像赛跑般长出,贪婪的吸食着周遭灵气。世界也慷慨地给予他温柔和力量,一点点偿还着曾经亏欠的不公。
一棵紫檀木就这么诞生了!
那枝干一直向天空求索着,渴望着圣女的垂眸,在圣女俯身撩发时,却只挂下一片缡缎。圣女远行了,她不会再回来,他不会再见到她;那片缡缎也随着微风离去,不留下一丝痕迹。
他没有垂泪,没有失落,那时没有神智的他只觉得失去了一个机会。
他独自修行,他孤身却葳蕤。
即便道行逐渐深厚,对资源的需求逐渐苛刻,他依旧没有离开家山,没有离开自己破土重获新生的土地;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呼告着,他也许会在这里重新遇到那个机会。他重新经历着草长莺飞、七夏烈暑、落叶归根,再到冰霜凛冬,他的根系遍布家山,几乎成了山神般的存在。
可他一直没有突破化形打劫。不化形,意味着无法拥有完全自主的神智,仍然脱不开灵物的身份。
那场大旱更是让他如遭雷击。三界经历着千年难遇的动荡,致使降水迟迟不至,那一旱便是十年。十年中他的根系不断溃烂着,他能感觉到自己在慢慢散逸,其实心有不甘,却无力改变。
即便是灵物,他也同普通植物没有两样;跳不出因果轮回,离不开三界五行。这是他的骄傲,也是他的无助——灵物无法化形,乃是最大的悲哀。
大概命即至此吧。他想着,游荡在家山每一个孤僻的角落,孤独而平静地等待着自己破散之时的到来。
可又一个奇迹降临,世界和命运再次展现出它的大度,一个同样孤独的女子偶入家山。她玲珑娇小,缘着山路游行着,她透过荒土砾石,看见其中溃散的根系,也看到一个灵物的不甘。
心里也许有着同病相怜的想法,她挥手,纤细的手臂幻化作蓝色缡缎,一段段地包裹住那腐朽的根系,一股温暖而坚定的力量涌入,他在山顶惊醒。
那是他第一次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