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骤雨来得猝不及防，豆大的雨点砸在训练场的遮阳棚上，噼啪作响，像无数只手在急促地叩门。白野抱着一摞训练用的苦无刚跑到棚下，裤脚已经湿了大半，水珠顺着发梢滴在锁骨上，汇成细流滑进衣领。
“快进来！”雏田从棚内探出头，手里举着块塑料布，“刚找管理员要的，能挡点雨。”她把塑料布往棚顶的支架上系，指尖被风吹得有些发红，却还是固执地打了个死结，“这样侧面的雨就进不来了。”
白野看着她被雨雾打湿的刘海，忽然想起早上在医疗室瞥见的排班表——雏田今天本是休息，却特意来训练场等他。他把苦无放在角落的木箱上，反手脱下自己的黑色护额，用边角擦了擦她额角的水珠：“说了不用等，雨这么大。”
“可是你说今天要练新的投掷技巧。”雏田仰头看他，白眼的淡青色在阴雨天里更明显，“而且……我带了红豆汤。”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个保温桶，拧开盖子时，甜香混着热气冒出来，瞬间驱散了棚下的湿冷，“奶奶说雨天喝这个暖身子，放了陈皮，不腻。”
白野接过保温桶，指尖触到桶壁的温度，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他舀了一勺递到嘴边，红豆的绵密混着陈皮的微苦，刚好压下雨水带来的涩味。“比食堂的甜汤好喝。”他认真评价，见雏田眼睛亮起来，又补充道，“下次多放两颗陈皮。”
“嗯！”雏田用力点头，转身去捡被风吹落的靶子，忽然“呀”了一声——她踩在积水里的凉鞋打滑，眼看就要摔倒，白野伸手捞住她的胳膊，两人一起踉跄着撞在帆布棚的支柱上。
“小心点。”白野扶稳她，才发现她脚踝处红了一片，大概是刚才系塑料布时被支架蹭到的。他皱眉蹲下身，卷起她的裤脚：“怎么不早说？”
“不疼的……”雏田想缩回脚，却被他按住膝盖。白野从帆布包侧袋摸出小药箱——那是他习惯性随身携带的，里面碘伏、绷带、止血贴一应俱全。他蘸了点碘伏棉签，轻轻按在她的伤口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玻璃。
“嘶……”雏田还是没忍住吸了口凉气，雨水顺着棚顶的缝隙滴在她手背上，她却盯着白野专注的侧脸出神。他的睫毛很长，被湿气打湿后更显浓密，鼻梁上还沾着点雨珠，像落在岩石上的露水。
“好了。”白野贴好止血贴，抬头时正好撞上她的目光，两人都愣了一下。远处传来雷声，震得棚顶嗡嗡响，他忽然移开视线，抓起一把苦无：“雨小了点，练投掷吧。”
训练场的积水倒映着铅灰色的云，白野站在标线后，手腕轻抖，苦无在空中划出银亮的弧线，精准钉进三十米外的靶心。水花溅起的瞬间，他已经抛出第二把，角度刁钻地擦过第一把苦无的边缘，插进同一环区。
“厉害！”雏田的声音带着真心的惊叹，“比上次又快了半秒。”
“你试试。”白野把另一把苦无递给她，“注意手腕转动的力度，别用臂力硬甩。”他站在她身后，抬手握住她的手腕，调整到正确的角度，“像这样，借助转身的惯性……对，就是这个感觉。”
他的掌心贴着她的手背，两人的体温透过湿透的衣袖渗在一起。雏田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雨水的清冽，奇异地让人安心。苦无脱手的瞬间，她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盖过了雨声。
“中了！”苦无虽没进靶心，却稳稳钉在了八环区。雏田回头想跟他说什么，却发现他正看着远处的铁丝网——那里有个小小的身影在雨里缩成一团，是志乃养的寄坏虫，大概是被雷声惊得逃出了虫笼。
白野松开她，走过去蹲下身，摊开手掌。那只黑色的小虫犹豫了一下，慢慢爬到他手心里。“别怕。”他轻声说，指尖轻轻碰了碰虫壳，“志乃找你半天了。”
雏田跟过来，看着他把寄坏虫放进随身携带的小竹筒：“它好像很信任你。”
“虫子比人诚实。”白野笑了笑，“你对它好，它就不蛰你。”他把竹筒塞给雏田，“帮我还给志乃，就说在训练场捡的。”
“那你呢？”
“我再练会儿。”白野掂了掂手里的苦无，“刚才那把角度还是偏了。”
雏田点头接过竹筒，走到棚口时回头看了一眼。雨丝斜斜地织着，白野站在雨里，黑色的作战服贴在身上，勾勒出紧实的肩背线条。他每投出一把苦无，水花就应声炸开，像在灰沉的天幕下绽开一朵朵转瞬即逝的银花。
她忽然想起昨天在图书馆翻到的旧照片，是二十年前的训练场，年轻的卡卡西和带土也站在相似的位置投掷苦无，带土总投歪，卡卡西就站在他身后手把手教，跟现在的他们一模一样。照片边角已经泛黄，但两个少年的笑却亮得像今天靶心的银光。
“雏田？”志乃的声音从铁丝网外传来，他戴着墨镜，怀里抱着空虫笼，“看到我的寄坏虫了吗？”
“在这里。”雏田把竹筒递给他，忍不住说，“白野君他……在雨里练苦无呢。”
志乃推了推墨镜，看向训练场中央的身影：“他总这样。上次发烧到三十九度，还硬撑着练完了一百组投掷。”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他说，‘手感这东西，一天不练就会生’。”
雏田望着白野一次次抬手、投掷，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在下巴尖聚成水珠，滴进积水里。她忽然明白，那些精准到毫米的投掷，不是天生的天赋，是无数个雨天、无数次重复，硬生生磨出来的。
雨渐渐停了，云层裂开道口子，漏下束金光照在靶心上。白野正好投出最后一把苦无，苦无穿透光柱，稳稳扎在靶心正中央，震落的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彩虹。
“白野君！”雏田朝他挥手，“雨停了！”
白野回头，脸上沾着泥点，却笑得明亮。他捡起脚边的帆布包，大步朝棚子走来，苦无在腰间的鞘里轻响，像在哼一首轻快的调子。
“看，”他举起右手，掌心躺着颗透明的雨滴，在阳光下闪了闪，“抓住了今天的最后一滴雨。”
雏田看着他掌心的水珠，忽然觉得，那些藏在汗水和雨水里的坚持，那些被碘伏刺痛的瞬间，那些不经意间触碰到的体温，其实都在悄悄发酵。就像此刻天边慢慢铺开的晚霞，看似稀薄，却藏着能染红整片天空的力量。
她从帆布包里拿出条干净毛巾，递过去：“擦擦吧，别感冒了。”
白野接过毛巾，擦到一半忽然停住，指着她的帆布包：“红豆汤还有吗？”
“有！”雏田赶紧打开保温桶，发现还剩小半碗，“够吗？”
“够了。”白野仰头喝完，把空桶递还给她时，指尖故意碰了碰她的，“明天还来？”
“嗯！”雏田用力点头，看着他把毛巾搭在肩上，背影融进渐浓的暮色里，忽然想起刚才他掌心的雨滴——原来有些东西，哪怕转瞬即逝，只要接住了，就会在心里留下湿漉漉的暖意。
训练场的积水里，倒映着慢慢变粉的天，还有靶心上那把闪着光的苦无。风穿过空荡荡的靶场，带着泥土和青草的味道，像在说：别急，那些用力生长的痕迹，从来都不会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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