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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冰穴暗流

暗河中的星光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冰洞内只剩下极其轻微的响动和低不可闻的交流声。

苏暮雨将剩余的所有暖玉残块取出,共三块,最大的不过拇指指甲盖大小,最小的如同米粒。它们散发着柔和而稳定的微光,在昏暗的冰洞中如同几颗沉睡的星辰。她需要将它们与宝石可能产生的“能量涟漪”进行最精密的耦合,既要引发宝石的“回应”,又要将其控制在一定范围内,并通过七绝针法构筑的引导屏障,将这股“涟漪”定向“投送”到选定的目标区域。

这是一个精细到近乎艺术的操作,容不得半分差错。苏暮雨闭目凝神,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佳,指尖捻起一根根细如牛毛的特制银针。这些银针并非凡铁,而是以特殊合金打造,能更好地承载和传导能量。

她先以银针在选定的平坦冰面上布下一个直径约三尺的复杂阵图。阵图的核心留出一块空白,用于放置暖玉和宝石。外围的银针则按照特定方位和角度刺入冰层,彼此间以肉眼难辨的冰蚕丝连接,构成一个立体的、层层叠叠的能量引导与隔绝网络。每刺下一针,她都要以独特手法灌注一丝精纯内力,激活银针的特性,并调整整个阵图的“频率”。

苏昌河则静静坐在一旁,一方面抓紧时间继续调息,恢复那可怜的几丝内力,另一方面,他全部的感知都集中在胸口的宝石上,努力去“沟通”、去“安抚”,试图建立起一种更稳定、更可控的联系。他回忆着之前宝石能量爆发时的那种感觉,尝试着去理解它的“情绪”——如果这冰冷的石头也有情绪的话。那是一种暴烈、灼热,但又带着某种古老执拗的意志。他尝试着将自己的意念传递过去,不是命令,也不是祈求,而是一种……“告知”与“合作”的意念。

时间在冰洞的寂静与两人全神贯注的准备中缓缓流逝。

终于,苏暮雨停下了动作。阵图已经完成,所有银针都泛着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蓝色微光,冰蚕丝构成的网络在特定角度下,偶尔闪过一丝晶莹。整个阵图散发着一种微妙的、和谐而稳定的能量场。

“可以了。”她低声道,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眼神却异常明亮,“需要你精准控制宝石的‘输出’——只需要一丝,比发丝还要细的一丝感应,触及暖玉即可。我会在感应产生的同时,启动引导阵,将共鸣涟漪放大并定向送出。整个过程不能超过三息,否则能量可能逸散,或者……引发不可控的连锁反应。”

苏昌河点头,面色凝重。他将手按在胸口,隔着衣物感受着那颗温热的宝石。他闭上眼睛,摒除所有杂念,将全部的意念沉入那微弱的联系之中。

“开始。”苏暮雨轻声道,小心翼翼地将三块暖玉残块放置在阵图核心的预留位置,摆成一个等边三角形。

苏昌河深吸一口气,如同最精密的工匠触碰最脆弱的琉璃,将那一丝凝聚了全部心神的“沟通”意念,小心翼翼地“送”向宝石深处。

起初,毫无反应。宝石依旧温热沉寂。

苏昌河不急不躁,耐心地维持着那种微妙的意念连接,如同在黑暗中呼唤一个沉睡的存在,轻柔,却执着。

终于,仿佛是被这持续的、温和的意念所触动,又或者是对近在咫尺的暖玉能量产生了本能的好奇,宝石内部,那稳定流转的暗红光芒,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就是现在!

苏昌河意念猛地一凝,如同精准的钓者提竿——不是拉扯,而是一个明确的“引动”信号!

嗡……

一声极其低沉、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轻鸣,从宝石所在的位置传出,微弱到几乎无法被耳朵捕捉,却清晰地被阵图捕捉到了!

与此同时,阵图核心的三块暖玉残块骤然亮起!柔和的光芒变得活跃、雀跃,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它们释放出的温和能量与宝石那一丝波动的暗红能量瞬间接触、纠缠、共振!

苏暮雨双手如穿花蝴蝶,快得带起残影,迅速拂过阵图外围的几处关键节点!激活!

嗡鸣声骤然放大!整个阵图爆发出耀眼却不刺目的蓝白交织光芒!能量涟漪以阵图核心为原点,顺着银针与冰蚕丝构筑的引导网络,如同被无形管道约束的激流,朝着预先设定的、洞口外某个特定方向,轰然“喷射”而出!

这能量“涟漪”并非实质的光芒或冲击波,而是一种更玄妙、更难以捉摸的“波动”,一种只有对特定能量极为敏感的存在才能感知到的“信号”。它穿过冰洞的岩壁,没入外界的风雪,朝着数里之外、他们精心选定的那片乱石嶙峋、冰隙交错的区域急速扩散!

整个过程,从宝石波动到能量涟漪射出,恰好三息!

阵图光芒瞬间黯淡下去,银针上的微光熄灭,冰蚕丝仿佛失去了支撑,软软垂下。三块暖玉残块彻底失去了光泽,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轻轻一碰,便化为齑粉。它们所有的能量都在刚才那一刻被消耗殆尽了。

苏昌河闷哼一声,脸色又白了几分。刚才那一下意念引动,看似轻松,实则耗费了他巨大的精神力量,刚刚恢复的一丝内力也几乎见底。胸口传来一阵熟悉的隐痛,那是宝石在“回应”后短暂的活跃带来的余波。

苏暮雨也长长舒了口气,身体微微摇晃,几乎站立不稳。布阵和引导消耗的心神同样巨大。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疲惫,但更多的是……一丝微弱的希望。

“成功了。”苏暮雨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能量涟漪已经定向发出,强度、范围、方向都符合预期。只要影刃或莲宗(通过严伯)的人在那个方向附近,一定能察觉到!”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苏昌河靠着岩壁,缓缓坐下,眼神却锐利地望向洞口方向,“我们要在追兵被引走的窗口期,做另一件事。”

苏暮雨一怔:“另一件事?”

“制造‘证据’。”苏昌河低声道,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光有能量涟漪还不够。我们需要一些更‘实在’的东西,让后来者‘发现’,并坚信不疑——比如,一点打斗的痕迹,一点疑似古物碎片或残留能量的‘残骸’,甚至……一点‘血迹’。”

他看向苏暮雨:“你的针,能模拟出被‘黑炎’或特殊能量灼伤、侵蚀的细微痕迹吗?不用太像,只要在那种能量残留的环境下,看起来‘合理’即可。”

苏暮雨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要将戏做全套,进一步坐实“有第三方势力在此争夺或转移古物”的假象,加深追兵之间的猜疑。

“可以。”她点头,“用特殊药剂配合针法,可以模拟出类似能量侵蚀的肌理破坏和能量残留。但要小心,不能留下我们自身的气息。”

“就用寒潭水,混合这里的冰屑和一点……你的药粉。”苏昌河指了指她包袱里几个小瓶,“制造出一点混乱、模糊的能量残留感即可。地点,就选在能量涟漪爆发的中心区域附近。”

计划环环相扣。发出信号引敌,制造假象惑敌,他们则趁乱隐匿,甚至可能……浑水摸鱼,窥探到更多信息。

两人不再休息。苏暮雨迅速调配“药剂”,苏昌河则挣扎着起身,在洞口附近选择了几处合适的位置,布置下几个极其隐蔽的、用于观察远处动静的冰镜折射装置——利用光滑的冰面反射,可以在洞内有限地观察到远处那片乱石区域的部分情况。

一切准备就绪。两人退回冰洞深处,屏息凝神,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两块没有生命的寒冰,静静潜伏下来,等待着他们亲手投下的石子,在这片冰封的绝岭中,激起怎样的波澜。

时间在等待中变得格外漫长。风雪似乎永无止息,洞口透入的光线也因天气而显得晦暗不明。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

突然,苏昌河放置在洞口的冰镜中,隐约反射出远处的天空,似乎有几道极其迅疾的灰影,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划破风雪,朝着乱石区域疾掠而去!

影刃的人!他们果然对这股能量波动异常敏感,第一个赶到了!

几乎前后脚,另一方向,也有数道火把光芒在风雪中摇曳着,快速向同一区域移动,动作虽不如影刃迅捷飘忽,却也透着训练有素的急迫。

寒鸦堡的人也被惊动了!

苏昌河和苏暮雨的心同时提了起来。最关键的时刻到了!这两拨人,会在那里相遇!他们会如何反应?

冰镜的反射景象有限且模糊,他们无法看清具体细节,只能通过隐约的光影变化和偶尔被风送来的、极其微弱的声响来判断。

起初,是短暂的寂静。仿佛双方都在观察、确认。

紧接着,一阵尖锐短促、显然是在示警或喝问的声音隐约传来!随即,便是兵器出鞘的金属摩擦声,以及能量碰撞的闷响!

打起来了!

虽然早有预料,但真正听到冲突爆发的声音,苏暮雨还是忍不住握紧了拳头。苏昌河则眼神冰冷,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冰镜中那片混乱的光影。

冲突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但异常激烈。隐约的怒吼、惨叫、以及某种奇特的、仿佛能切割风雪的能量破空声混杂在一起,显示着战况的凶险。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后,动静渐渐平息下去。风雪重新成为主导的声音。

谁赢了?还是两败俱伤?

苏昌河和苏暮雨无法确定。但无论如何,他们的计划初步成功了——成功地将追兵的注意力引开,并挑起了他们之间的直接冲突。

接下来,寒鸦堡和影刃的人,必然会更加仔细地搜索那片区域。苏暮雨精心布置的“假证据”,应该很快就会被发现。届时,无论他们找到的是“第三方势力抢走古物”的痕迹,还是“对方抢先一步”的证据,都足以让本就不信任的双方,猜忌更深,冲突更烈。

“我们……”苏暮雨刚想说什么。

突然,苏昌河猛地抬手,示意她噤声!他的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冰镜反射的、更远处的一个方向!

那里,风雪之中,一道比夜色更浓、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模糊黑影,正以一种极其诡谲、仿佛无视地形和风雪的姿态,悄然朝着他们这个冰洞所在的矮坡方向……飘然而来!

不是影刃的灰衣,也不是寒鸦堡的装束。

那身影孤寂、缓慢,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沉淀了无尽岁月与冰雪的……压迫感。

苏昌河的心脏,骤然收紧。

除了影刃和寒鸦堡,这片绝岭之中,难道还有……第三股势力?或者说,是某种被他们之前计划中遗漏的、更加古老而可怕的存在?

那黑影越来越近,冰镜中反射出的轮廓也越发清晰。那似乎是一个……披着破烂黑色斗篷、身形佝偻的“人”?但行走的姿态,却僵硬得如同提线木偶,每一步踏在雪地上,都无声无息,只留下一个浅浅的、仿佛被吸干了所有水分和热量的……灰白色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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