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
“还是……在担心什么？”
陆司珩低沉的嗓音在寂静的客厅里回荡，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打破了看似平静的表象。屏幕的光映照下，他的眼眸深邃如夜，带着一种能穿透人心的锐利，精准地刺中了沈知意内心隐秘的不安。
沈知意的心脏猛地一缩，攥着睡袍衣角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她站在光影交界处，像一只误入领地的、警觉的鹿。
“只是有点口渴。”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听不出波澜。她不能露怯，尤其是在这个心思深沉的男人面前。
陆司珩闻言，没有再追问，只是将笔记本电脑放到一旁，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暗中立起，带来无形的压迫感。
他没有开大灯，而是借着壁灯柔和的光线，走向开放式厨房的岛台。他动作熟练地打开橱柜，取出一个干净的玻璃杯，然后从嵌入式饮水机接了半杯温水。
整个过程自然流畅，仿佛他只是这间屋子里一个寻常的男主人，在照顾深夜口渴的伴侣。
他拿着水杯，朝她走来。
沈知意站在原地，看着他一步步靠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紧绷的神经上。直到他在她面前站定，将水杯递到她面前。
“谢谢。”沈知意接过水杯，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他的。他的手指温热干燥，而她的却带着夜色的微凉。那短暂的接触，让她心头一跳。
她垂下眼睑，小口地喝着水，借此掩饰内心的慌乱。温水流过喉咙，稍稍缓解了她的干渴，却无法平息胸腔里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陆司珩没有离开，就站在她面前，沉默地看着她。他的目光沉静，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让她无所遁形。
“这里还习惯吗？”他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语气听起来像是随意的寒暄。
沈知意放下水杯，抬起眼，对上他的视线：“很好，比我住过的任何地方都好。”这是实话，却也带着一丝疏离的客套。
陆司珩微微颔首，目光扫过她身上那件明显是崭新的、质地柔软的女士睡袍，眸色深沉。“衣服还合身？”
“……嗯。”沈知意感觉耳根又开始发烫。他连这种细节都要过问吗？
“那就好。”他淡淡应道，随即话锋微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探究，“我看过你之前试镜《霓裳》的片段，情绪把握得很精准，对角色的理解也有独到之处。江辰导演对你评价很高。”
他突然谈起工作，谈论她的专业，这让沈知意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也勾起了她作为演员的本能。
“江导过奖了。‘霓裳’这个角色内心戏很复杂，挣扎于家国大义与个人情感之间，很有挑战性，我也还在摸索。”谈及角色，她的眼睛不自觉地亮了起来，那份属于演员的专业和热忱，暂时驱散了周遭的暧昧与不安。
“哦？”陆司珩似乎对她的话很感兴趣，向前逼近了半步，拉近了两人之间本就微妙的距离。他低头凝视着她，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引导式的蛊惑，“那你觉得，她面对那个利用她、却又让她不由自主心动的男人时，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的问题，看似在讨论剧本，那灼灼的目光却仿佛穿透了角色，直直地落在她的身上。
沈知意的心跳骤然加速。
他是在问“霓裳”，还是在问她？
利用与心动……这微妙的关键词，像是一把钥匙，瞬间开启了她心中那扇紧闭的门。她此刻的处境，与剧本中的“霓裳”，何其相似！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陆司珩，看着他深邃眼眸中自己的倒影，一股混杂着不甘、警惕和一丝难以言喻悸动的情绪涌上心头。
她深吸一口气，没有后退，反而迎着他的目光，清晰地回答，仿佛在陈述自己的立场：
“应该是……清醒地沉沦。”
“明知是陷阱，却无法抗拒那份致命的吸引力。但她的骄傲和理智，会让她在沉沦的同时，紧紧守住自己的心。因为她知道，一旦交出去，就可能万劫不复。”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倔强。这既是对角色的理解，也是她对自己此刻处境的警告和宣言。
陆司珩的眸色骤然加深，像是被她的回答取悦，又像是被那话语中的锋芒所触动。他凝视着她，许久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较量与张力。
忽然，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磁性，也格外危险。
“很好的理解。”他评价道，目光依旧锁着她，带着一种狩猎般的专注，“看来，我没有选错人。”
就在这时，他放在岛台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震动声打破了两人之间胶着的气氛。
陆司珩瞥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没有立刻去接，而是对沈知意道：“不早了，去休息吧。”
沈知意如蒙大赦，点了点头，转身快步走向楼梯。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二楼的转角。
回到房间，关上门，她背靠着门板，大口地喘着气，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刚才那番看似平静的对话，耗尽了她的心力。
“清醒地沉沦”……她真的能做到吗？
而楼下，陆司珩拿起依旧在震动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林总”二字——林薇薇的父亲。他眸中闪过一丝冷意，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脑海中回响着沈知意刚才那句带着锋芒的话。
“守住自己的心……”他低声重复，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第二天清晨，沈知意被生物钟准时唤醒。她洗漱完毕，有些犹豫地走下楼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经过昨夜那番交锋后的陆司珩。
然而，刚走到餐厅门口，她就愣住了。
晨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满餐厅，陆司珩已经坐在餐桌旁。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西裤，正一边看着平板电脑上的财经新闻，一边用着早餐。姿态优雅，神情专注，仿佛昨夜那个在昏暗中带着危险气息逼问她的男人只是她的幻觉。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她，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过。
“早。”他打招呼的语气寻常得像是对待一个合住的室友。
桌上摆着两份精致的西式早餐，煎蛋，培根，沙拉，还有烤得恰到好处的吐司。
“早。”沈知意有些局促地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
“不知道你的口味，让厨师随便做了点。”陆司珩将手边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推到她面前，动作自然，“不合胃口的话，可以换。”
沈知意看着那杯牛奶，又看了看自己面前这份显然是精心搭配过的早餐，心中五味杂陈。他的体贴周到，与他昨晚的步步紧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她更加看不清这个男人。
她拿起刀叉，默默地开始用餐。
餐厅里一片安静，只有细微的餐具碰撞声。
直到早餐快要结束，陆司珩放下手中的平板，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状似随意地开口，却抛下了一个重磅消息：
“今天下午，琳达会带《心动旅行》的制片方过来。”
“我们需要谈谈，那档恋爱真人秀的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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