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劭指节倏然攥紧，骨色泛白。牙关咬得发紧，声音似从齿缝间碾出，带着压抑的哑意：“孙儿知晓了。”
直到他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嬷嬷才忧心忡忡地开口：“太夫人，您方才对男君那般说，会不会……”
“话说开了也好。”徐太夫人打断她，指尖摩挲着冰凉的佛珠，语气淡淡，“不然我还不知晓，他早把娥皇当成了魏府笼中的金丝雀，想困一辈子。”
“可老奴看得真切，男君对女郎是真心心悦，怕是不肯放人离开的。”嬷嬷急声道。
“你只说对了一半。”徐太夫人缓缓抬眼，眼底藏着几分了然，“仲麟既然敢挑破这层窗户纸，便说明在他心里，娥皇如今在他心里和伯功的地位差不多了。况且方才我已点明，在娥皇心中，便是苏信也比他分量更足——他如今连她的心都未曾得到，又怎会在明面上做出违背她意愿的事？”
说罢，她才重新垂下眼帘，佛珠在指间匀速转动，发出细微的磕碰声。
嬷嬷凝神思索片刻，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低声道：“也是，女郎那般通透良善，换做任何男子，都不忍心违逆她的心意。”
话音刚落，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骤变，瞪大了双眼急声道：“坏了！太夫人，还有使君那头……”
徐太夫人握着佛珠的手猛地一顿，想到自己的另一个心肝，眼底掠过一丝复杂，轻轻摇了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怅然：“也不知是不是我多走的一步棋……”
不知为何，心口竟隐隐泛起一阵莫名的不安。
...
魏府，书房。
孙膑双膝跪地，青石地砖的凉意透过衣料渗进来，左侧立着四个膀大腰圆的护卫，阴影沉沉压在他身上。
上首主位，魏劭一身玄色锦袍，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案几边缘，旁侧公孙羊手持羽扇，神色淡然地垂着眸。
膝盖麻得快要失去知觉，可魏劭未发话，孙膑便不敢起身。
又熬了半晌，他终是低声开口，声音带着几分隐忍的疲惫：“不知主公今日召属下前来，有何要事相商？”
“先生不是号称料事如神吗？”下首的魏枭嗤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讥讽，“怎么这点小事都猜不透？”
魏劭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随手抓起案上一个纸团，朝他脚边掷去。
纸团落地发出轻微声响，孙膑瞥见那熟悉的封口，心脏骤然漏跳一拍。他飞速回想自己安排的诸多细节，确认并无半分暴露，才故作茫然地抬眼：“男君是要属下猜这纸团里写了什么？”
“真能猜出来？”一旁的魏梁眼睛一亮，连忙凑上前两步，满脸好奇。
魏渠伸手一把将他拎了回来，没好气道：“你傻不傻？他说什么你都信？”
魏梁摸摸鼻子，悻悻道：“话不是他自己说的嘛……”
孙膑暗自无语。若是魏劭也如魏梁这般好糊弄，他倒能直接说出纸张上的内容来应付。可眼前这位主君心思深沉，哪里是轻易能蒙骗的？
见魏劭久久不开口，他只好俯身，指尖捡起地上的纸团，缓缓展开。目光扫过上面的字迹，他刻意将眉头蹙起。“这.…”
“孙先生不妨好好想想，”魏劭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死死盯着他，“为何府中守卫如此森严，还是会出这样的纰漏？”他其实并未查出孙膑的问题，可他是这府中他觉得最神秘的一人，如今正需一个出气筒，这事自然便算到了他头上。
孙膑脑子飞速运转，冷汗悄悄浸湿了后背。魏劭此刻疑心正重，他半句都不能说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轻轻敲击，三下一停，又顿了顿，再敲一下。
魏劭看着那熟悉的节奏，瞳孔骤然一缩，不可置信的念头猛地窜入脑海——原来如此！
方才魏枭的话突然在耳边回响，也亏了他的提醒，他才把所有事情放在一起想，此人虽从未直接帮乔女说话，可受益者确实都是乔女。
可先前探查的结果却处处矛盾：孙膑本是土生土长的魏国人，靠着想帮自己讨娥皇欢心才得以入府，却从未对娥皇真正上过心；嘴上说着要助他得偿所愿，实则屡次用各种理由阻止他靠近娥皇，还屡次让他注意要保证巍国女君的体面…
想通此节，魏劭眼底已染满寒意。而此时，孙膑已然俯身，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声音沉稳：“此事乃是属下失职，愿承担一切罪责，还请主公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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