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府,西苑·听阁。
窗棂间漏进几缕日光,落在软榻上。苏娥皇斜倚着锦枕,指尖漫不经心地划过太姑祖母备好的礼单,宣纸上的字迹在光影里忽明忽暗。
流萤正细心叠着绫罗衣物,收拾到妆奁旁时,停下动作,挠了挠鬓角的碎发:“女郎,您那只绣着牡丹的香囊呢?我翻了好几遍都没找着,莫不是落在哪儿了?”
苏娥皇纤长的手指顿住,合上礼单,声音清淡得没什么波澜:“许是吧,我也记不清了。”
“那香囊,落在我那儿了。”
一道低沉的男声骤然响起,流萤惊得回头,见玄色衣袍的男子立在门口,墨发束着玉冠,正是魏劭。她愣了足足三秒,才慌忙敛衽行礼:“男君?您怎么来了?女郎她……”
话未说完,屏风后已转出一抹素色身影。苏娥皇缓步走出,裙摆扫过地面,带出细碎的声响,她抬眸看向魏劭,眼底无甚情绪:“你来的,比我预想中晚些。”
魏劭的目光瞬间黏在她身上,那双眼眸清亮,映着他的身影,竟让他生出几分“她在专门等我”的错觉。他明知这话并非此意,心头却还是忍不住泛起暖意,嘴角不自觉地漾开一丝浅笑。
流萤瞧着男君直勾勾地盯着她家女郎,那笑容很是不值钱,半点不见往日的威严,忍不住轻咳了几声:“咳咳……”
魏劭这才回过神,耳根微热,对她吩咐道:“你去外头守着吧,不用进来。”
流萤转头望向苏娥皇,见她微微颔首,才不情不愿地应了声,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合上了房门。
室内霎时静了下来,魏劭往前迈了两步。苏娥皇不想辛苦她的脖子,率先走到案几旁的席位坐下,抬眸道:“坐下来聊吧。”
魏劭依言入座,抢着提起茶壶,斟了杯茶水,感受了一下温度才递给了她。
苏娥皇伸手去接茶盏时,特意从下方去取,只往冰凉的瓷沿处去碰,可指尖还是猝不及防撞上了他发烫的指腹。她羽睫猛地轻颤,飞快缩回手,“我是去过你的书房,但我什么都没动。”
魏劭将茶盏稳稳搁在她面前的案几上,目光却没离开她泛红的耳尖,直勾勾地锁着,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哑:“你就是不说,我也信你。”收回的右手自然垂在身侧,袖袍之下,大拇指却反复摩挲着方才被她触碰到的小拇指指尖,那一点微凉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皮肤上。
苏娥皇微微偏过头,避开他过于灼热的视线,轻声道:“不知道是谁,偷偷把一张字条放在食盒里送了来……以子信的性命为要挟,只让我这几日寻时机去你书房翻看军务。”
魏劭的目光一寸寸描摹着她的眉眼,从光洁的额头到挺直的鼻梁,眼底满是纵容:“和我所料不差,想来又是我那堂伯的手笔。”
“子信他太过单纯,我不能拿他的性命冒险。”苏娥皇抬眸看向他,眸子里一片坦然。
魏劭唇边漾开温柔的笑意,声音放得极轻:“你没做错。就算他要你窃取军报,我也不会怪你。娥皇,万事你只需把自己放在第一位就好。你知道的,在我这里,没有什么比你……”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苏娥皇便已猜到,连忙移开目光,岔开话题:“那个……你书房可有什么异常?你堂伯还有别的动作吗?”
魏劭瞥见她攥得发紧的帕子,心下发苦,却舍不得逼迫她半分,柔声道:“别担心,什么事都没有。”
“是吗?那就好。”苏娥皇垂眸盯着帕子上的绣纹,声音干巴巴的,“既然没事,天色也不早了,我想歇下了。”
魏劭听后,自觉站起身:“那我走了。”刚转身,眼角余光便瞥见桌角叠着几袋收拾好的包袱,鼓鼓囊囊的,心头骤然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脚步顿住:“怎么大晚上收拾东西?”
苏娥皇指尖猛地收紧,帕子被捏出深深的褶皱,面上却依旧平静:“是流萤要帮我找一件旧物,翻找时顺手收拾的,还没找到呢。”
魏劭转头看向她,她的容颜平静无波,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此刻只映着自己的身影,干净得让人心软,柔声道:“既然要歇息了,便明日再找吧,别累着。”
“好。”
魏劭刚推开房门,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扒着门框往里探,重心不稳直直往屋内倒来——正是偷听的流萤。他反应极快,抬脚一勾,将门口的木凳勾到她身前,流萤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便结结实实地压在了硬邦邦的凳子上,虽没摔在地上,却也撞得龇牙咧嘴。
苏娥皇错愕地看着这一幕,眨巴着眼睛,低头看着揉腰的流萤,又望向魏劭高举的两只胳膊,一时失语:“……” 这是打算给她演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