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朱氏声音微颤,攥着郑姝的手腕往门后阴影里推,另一只手胡乱合上木门,门闩“咔哒”落锁,她才松了口气。转身踉跄着扑回桌边,抓起紫檀盒里的佛珠缠在指尖,敛了慌乱,稳稳坐下。
魏劭的脚步声踏过青石甬道,渐近时,屋内已飘出低低的诵经声。他推门而入,见母亲微阖双目,素手捻珠,一派虔诚,便下意识放轻了脚步。
“男君。”嬷嬷敛衽低唤。
魏劭颔首,沉声道:“母亲。”
朱氏像是被这声唤惊了神,睫毛颤了颤,才缓缓睁开眼。眼底的一丝慌乱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慈爱,她仰头望着身形挺拔的儿子,语气温和:“我儿今日怎的有空过来?”
“有一事想向母亲请教。”魏劭站在原地,气势迫人。
朱氏攥紧佛珠,忙招呼:“快坐。”
魏劭落座,衣袍扫过椅面轻响。门后,郑姝紧贴门板,屏住呼吸侧耳,心突突直跳。
朱氏等他坐定,才稍稍松了些紧绷的神经,指尖捻动佛珠的速度慢了下来:“仲麟啊,到底是什么事,值得你特意跑一趟?”
“儿子书房桌上有一只木匣,”魏劭抬眼,直直看向母亲,“府中下人都知晓不可擅动。可前日我查看时,却发现匣锁边缘有几道新的划痕,似是有人试图撬开它。不知母亲是否知晓此事?”
朱氏猛地将手中的佛珠拍在桌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岂有此理!”她柳眉倒竖,语气陡然拔高,满是怒意,“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动你书房的东西?若是被我揪出来,定要扒了他的皮!”
一顿怒气宣泄后,她神色缓和了些许,小心翼翼地将佛珠收回,指尖微微发凉:“不过仲麟,这事你问过乔女没有?你书房里的事她最清楚啊...……”
“母亲的意思,是此事乃乔氏所为?”魏劭语气平淡,听不出半分波澜。
朱氏没察觉异样,只顺着话头道:“母亲并非不信她,只是……万一乔氏仗着你宠爱心生娇纵,没把你叮嘱的话放在心上,或是……她一时好奇,企图来刺探你的秘密之事呢?”
“母亲有所不知,”魏劭缓缓开口,“这匣子里面装的是一些我的旧物。到后来拿出来之后,就空了出来。乔氏见上面的九宫锁新奇,向我讨要了去,我也教了她解锁之法。”
门后的郑姝脸色几番变幻,从紧张到错愕,最后只剩劫后余生的庆幸。
还好没告诉姨母,娥皇前日也去过书房,否则今日怕是要连累她一同卷入。
“她玩了几日便腻了,后来自己放了些金银首饰在里头。”魏劭续道,“如今出了这等事,我思来想去,要么是有人别有用心,要么是下人手脚不干净。母亲常年持家,定知处置之法,故而特来请教。”
朱氏脸上的镇定顿时多了几分牵强,强笑道:“原来如此,母亲晓得了。我儿放心,明日我便彻查此事。”
魏劭颔首:“好,那就劳烦母亲尽快解决。若是母亲觉得为难,我便请钟媪来相助。”
朱氏一听,顿时瞪圆了眼睛,连忙摆手:“不必不必,何须劳动钟媪!”
魏劭将她眼底的慌乱尽收眼底,话锋一转:“对了,前日娥皇也来过书房,军中账目我怕出错,便请她帮忙核对,一会儿我还要去谢她。”
朱氏讷讷点头,催促道:“该去该去,你快去吧。”
魏劭站起身,目光落在母亲脸上:“除此之外,郑姝的事,我想到了两全之策。”
门后的郑姝刚松下的一口气,瞬间又提了上来,指尖死死攥着衣角。
“您一直希望郑姝能常伴左右,”魏劭语气平静,“我便为她挑选一位品貌端正的才俊,招赘入府。既解了她的终身大事,又能遂了您的心愿,母亲以为如何?”
他静静看着母亲的脸色骤然变得难看,心口掠过一丝微凉。
而门后的郑姝脑中一片混乱,心神激荡间,身子不慎撞上木门,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魏劭蹙眉,下意识探头张望:“这是什么声音?”
朱氏慌忙开口,声音有些发紧:“许、许是窗外的枝桠被风吹得撞了门吧。”
魏劭见她神色慌乱,便歇了前去查看的心思。
朱氏连忙起身,放缓了语气:“仲麟,母亲懂你的意思了,你容我再细细考虑几日。”
“好。”魏劭颔首,语气添了几分郑重,“我院中喜静,母亲是知晓的,希望日后不要再发生类似之事。母亲若是不喜乔氏,少些往来便是,她虽出身乔家,如今却是巍国女君,不可轻慢。”
朱氏再愚钝,也听出了话中的警告,连忙低下头:“是,母亲省得。”
“那儿子便先告退了。”魏劭说罢,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那扇紧闭的木门,眼底藏着一丝了然,随即转身,沉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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