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的锣鼓声还没散尽,张云雷扶着腰往休息室走,步子有些发沉。刚才台上翻了个小筋斗,落地时没站稳,腰后那处旧伤又隐隐作痛起来,像是有根细针在骨头缝里钻。
“我看看。”杨九郎赶紧扶住他,伸手想掀他的大褂,“是不是老地方又不对劲了?”
张云雷摆摆手,额角沁出点冷汗:“老毛病,歇歇就好。”可疼意没消,反而顺着脊椎往上窜,他咬了咬牙,“不行,得去医院拍个片。”
第二天一早,北京的医生拿着片子反复看了半晌,忽然笑了:“恭喜啊,恢复得比预想中好。你这腰里的钢片,能拆了。”
张云雷愣了一下,手不自觉地摸向腰后——那几片钢片在他身体里待了两年多,早就成了习惯,忽然说能拆,他倒有些恍惚。
“不过拆钢片得找当初给你主刀的医生,她最清楚里面的情况。”医生翻着病历本,指尖点了点签名处,“记得吗?南京鼓楼医院的,姓姜,叫姜云梦。”
“姜云梦”三个字像颗石子,“咚”地砸进张云雷心里。
他猛地抬头,眼里的血色瞬间涌了上来,声音都发紧:“你说谁?”
“姜云梦啊,”医生没察觉他的异样,还在念叨,“那小姑娘年纪轻轻就厉害得很,当时你这手术难度多大啊,她硬是稳住了,术后还天天来查房,比护士都上心……”
杨九郎在一旁听得真切,拍了拍他的胳膊,声音放轻了些:“不就是……你前女友吗?”
张云雷没理他,只是死死盯着病历本上那个名字,指节捏得发白。
怎么会是她?
两年多前,他伤得最重的时候,意识模糊里总觉得有人在耳边说话,温温柔柔的,说“别怕,能好”。他一直以为是护士,或者是杨九郎雇来的护工,从没想过会是她。
他只记得,那会儿两人正闹别扭,吵了一架,他气头上说了重话,第二天想找她道歉,微信却红了一个感叹号——她拉黑了他。电话打不通,去她医院找,护士说她调去南京支援了,归期不定。
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散了。
这两年,他发过疯似的找过,托了多少人,都只说她在南京鼓楼医院,具体科室、电话,一概打听不到。他以为这辈子都未必能再见到,却没想,她竟然就是当年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人。
“去南京。”张云雷突然站起身,腰后的疼好像都忘了,“现在就去。”
杨九郎拉住他:“你急什么?医生说拆钢片不急在这两天,你先缓缓,我去联系医院……”
“我等不了。”张云雷的声音有点哑,眼眶红得厉害,“九郎,是她啊……”
是那个下雨天,他在台上摔了话筒跑出去追的人;是他藏了半盒糖,总说“你血糖低,揣着”的人;是他嘴硬说“谁稀得管你”,却在她值夜班时偷偷往护士站塞热粥的人。
是他以为早就丢了,却在病历本上重逢的人。
杨九郎看着他发红的眼睛,没再劝,叹了口气:“行,我订机票。”
去南京的飞机上,张云雷靠着舷窗,外面的云一团一团的,像两年多前她拉黑他那天的雨云。他摸出手机,翻到黑名单里那个熟悉的号码,手指悬在“解除拉黑”的按钮上,迟迟没按下去。
她当年为什么要走?为什么拉黑他?又为什么……会在他最狼狈的时候,握着手术刀救了他?
太多问号堵在心里,像没拆的钢片,硌得他生疼。
南京鼓楼医院的走廊很静,消毒水的味道漫在空气里。张云雷站在外科办公室门口,手心全是汗。杨九郎推了他一把:“进去啊。”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带着点熟悉的温和:“请进。”
张云雷推开门,看到办公桌后坐着的人时,忽然就说不出话了。
她穿着白大褂,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正低头写着什么,阳光落在她侧脸,比记忆里清瘦了些,却更显挺拔。听到动静,她抬起头,看到他的瞬间,手里的笔“啪嗒”掉在了桌上。
四目相对,空气像凝住了。
张云雷张了张嘴,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后只憋出一句,声音涩得厉害:“姜医生,我来拆钢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