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台的镜子映出张云雷失魂落魄的模样，眼下的青黑遮不住，连嘴角惯有的笑意都垮着。杨九郎端着杯热茶走过来，往他手里一塞：“喝点热的，暖暖身子。”
张云雷没接，只是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九郎，你说她为什么突然就……”
“别瞎琢磨了。”杨九郎在他身边坐下，语气沉了沉，“感情的事，谁说得准？或许她有自己的难处。”他没提师父找过姜云梦的事，有些话，说出来只能更添堵。
“难处？”张云雷苦笑一声，指尖攥得发白，“什么难处不能跟我说？要拉黑所有联系方式，连个解释都不肯给？”
杨九郎拍了拍他的背，没再多劝。搭档这些年，他太了解张云雷的性子，看着温和，骨子里却执拗，认定的人和事，哪能说放就放。可眼下这光景，除了劝他扛过去，别无他法。
“晚上还有专场，台下那么多观众等着呢。”杨九郎换了个话题，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不管心里多难受，站上舞台，就得对得起那身大褂，对得起买票的观众。”
张云雷沉默了很久，终于端起茶杯，一口一口喝着，滚烫的茶水烫得喉咙发疼，却压不住心里的寒意。他点了点头，声音低哑：“我知道。”
晚上的演出，张云雷像换了个人。走上台，鞠躬，开口，每一个包袱都抖得恰到好处，每一段唱都字正腔圆。观众的掌声雷动，欢呼声此起彼伏，可他站在聚光灯下，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少了一块。
有个观众点唱《锁麟囊》，他愣了一下，随即扬起嘴角，唱得比任何时候都卖力，可唱到“这才是人生难预料”时，尾音还是忍不住发颤。杨九郎在旁边悄悄碰了碰他的胳膊，他才回过神，笑着接了下一句，仿佛刚才的失态只是错觉。
演出结束，后台的喧嚣挡不住心底的冷清。张云雷脱下大褂，叠得整整齐齐，动作慢得像在跟什么告别。杨九郎看着他，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化作一句：“回去早点歇着，明天还得赶路。”
日子还得继续，演出一场接一场。张云雷把所有精力都扑在工作上，排新活，练唱腔，带着八队一场场演出，忙得脚不沾地，仿佛只要停下来，那些汹涌的思念就会将他淹没。
他再也没去过那家茶馆，没走过那条送她回去的胡同，甚至刻意避开了那家她常去的点心铺。他把所有和她有关的东西都收进了箱子，锁在衣柜最深处，以为这样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可总会在不经意间想起她。看到医院的牌子会下意识地放慢脚步，听到程派的唱腔会突然愣住，吃到师娘做的绿豆汤会想起她喝时满足的样子。
姜云梦也一样。她换了手机号，搬了住处，把所有能勾起回忆的东西都清理干净。医院的同事说她变得沉默了，常常对着窗外发呆。她把更多的时间投入到工作中，拿下了项目，评上了职称，成了别人眼里优秀的医生，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有个角落，永远空了一块。
有一次，她路过一家音像店，门口正放着张云雷的相声，那熟悉的声音让她瞬间红了眼眶，脚步匆匆地走开，不敢回头。
他们就像两条曾经交汇过的线，在某个节点相遇，又朝着各自的方向延伸，越走越远。舞台上的他依旧耀眼，医院里的她依旧沉稳，只是那份藏在心底的牵挂，成了彼此不能说的秘密。
后来，有人问起张云雷，有没有过特别遗憾的事。他只是笑了笑，没说话，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有些再见，其实是再也不见。有些爱情，注定只能停留在过往的时光里，像一场没唱完的戏，余韵悠长，却再也等不到落幕时的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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