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晚月下听戏后，张云雷和姜云梦之间的氛围又悄然不同了些。没有刻意的表白，也没有热烈的承诺，只是相处时多了几分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去医院复查，她总会提前备好一杯温度刚好的水；她值完夜班，他会算好时间，带着刚出锅的包子出现在医院门口；教她唱戏时，他的指点愈发细致，她学得也愈发认真，偶尔对上视线，便会像被烫到似的移开，脸颊却悄悄泛起红晕。

这天，师父突然叫住正在院里练腿的张云雷：“下月初，园子有场小演出，都是自己人，你要不要去试试？不用唱整出，就来段《锁麟囊》的选段就行。”

张云雷愣了一下，心里涌起一阵激动，又有些忐忑：“我……能行吗？”

“怎么不行？”师父拍了拍他的肩，“你这些日子练得怎么样，我都看在眼里。别给自己太大压力，就当是跟老观众打个招呼，告诉他们你回来了。”

师娘也在一旁帮腔：“是啊，去试试，姜医生不是也盼着看你登台吗？正好请她去看看。”

提到姜云梦，张云雷心里的那点忐忑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劲儿：“好，我去！”

他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姜云梦，电话那头的她明显很惊喜：“真的？太好了！我一定去！”

“到时候可别笑我唱得不好。”他笑着说。

“怎么会，”她的声音带着笑意，“我还等着给你鼓掌呢。”

接下来的日子，张云雷练得更勤了。不光是腿部的康复训练，嗓子也没闲着，每天清晨都会在院里吊嗓，《锁麟囊》的唱段翻来覆去地练，从唱腔到身段，一丝一毫都不肯马虎。

姜云梦只要有空，就会过来看看。有时是站在廊下静静地听他唱，有时会帮他纠正几个细微的动作——她跟着学戏的这些日子，对身段的理解竟也精进了不少。

“这里的转身再慢一点，”她站在他对面，轻轻比划着，“你现在腿还没完全恢复，太快了容易不稳，慢下来反而更有韵味。”

张云雷照着她的话试了试，果然觉得更稳了，也更从容了些。他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个人能这样陪着自己，从病房到戏台，从康复训练到一句句打磨戏词，是件多么幸运的事。

演出前一天，他在园子里彩排。站在熟悉的舞台上，看着台下空荡荡的座位，心里百感交集。几个月前，他还在病房里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如今却能重新站在这里，准备开口唱戏。

姜云梦也来了，坐在第一排的位置，手里拿着瓶水，像个忠实的观众。

他深吸一口气，开口唱道：“春秋亭外风雨暴，何处悲声破寂寥……”

声音在空旷的园子里回荡，带着他独有的韵味，也带着这些日子沉淀下来的从容。唱到动情处，他仿佛看到了薛湘灵的起落，也看到了自己一路走来的不易，眼眶微微发热。

一曲终了，台下只有姜云梦一个人，却响起了最热烈的掌声。

她站起身，朝他笑着点头：“特别好，比我想象中还好。”

他走下台，她递过水瓶：“紧张吗？”

“有点，”他接过水，喝了一口，“但更多的是高兴。”

“我也是。”她看着他，眼里的光比台上的灯光还要亮，“张云雷，欢迎回来。”

简单的五个字，却让他心里一暖，所有的辛苦和不易，在这一刻都有了意义。

演出当天，园子座无虚席。张云雷站在后台，能听到外面观众的交谈声，心里既紧张又激动。师父拍着他的背：“别慌，就像平时练的那样。”

他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襟。

大幕拉开，他迈步走上舞台，熟悉的锣鼓点响起。聚光灯落在他身上，台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他看到了第一排的师父师娘，也看到了坐在他们身边的姜云梦，她正看着他，眼里带着鼓励的笑意。

他定了定神，开口唱出第一句戏词。

戏词在空气中流转，与台下的掌声交织在一起，也与这些日子里的点点滴滴——病房里的戏词注解、康复训练的汗水、月下的轻声哼唱、手抄戏词本上的字迹——交融在一起，奏响了一曲属于戏与生活的交响。

原来，生活就像一出戏，有起落，有转折，但只要心里有光，有人牵挂，就能一直唱下去，唱到柳暗花明，唱到圆满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