砚溪小学的梧桐叶落了满地,六年级的最后一节课,教室里安静得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苏晓冉低头收拾着课本,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落在写满笔记的纸页上,晕开一个个小小的墨点。
后背突然传来轻轻的敲击,是林宇晨的专属信号,只是这一次,力道轻得像怕碰碎什么珍宝。
苏晓冉回过头,看见林宇晨坐在后座,手里捏着一支熟悉的铅笔——正是三年级时第一次戳她椅背的那支,笔杆上还刻着小小的“晨”字。他的眼睛红红的,平日里亮晶晶的眸子此刻蒙着一层水汽,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你真的要走吗?”
苏晓冉点点头,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说不出一句话。爸爸妈妈上周告诉她,因为工作调动,他们全家要移民去国外,开学就要在新的学校上课了。这个消息,她藏了好久,终究还是要面对告别。
“什么时候走?”林宇晨的手指紧紧攥着铅笔,指节泛白。
“后天早上的飞机。”苏晓冉的声音细细的,带着哭腔。
教室里的灯光昏黄,映着两人泛红的眼眶。林宇晨沉默了片刻,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笔记本,轻轻放在她手里:“这个给你,里面写了梧桐路的四季,还有……我画的辅助线技巧,你在国外学习遇到难题,看看它就像我在帮你一样。”
苏晓冉翻开笔记本,第一页是三年级时他画的那只歪脑袋小松鼠,后面是梧桐路的春芽、夏花、秋叶、冬雪,每一页都画得格外认真。最后几页,是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和解题思路,还有一行娟秀的字:“苏晓冉,不管你走多远,我都会在这里等你回来。”
“我……”苏晓冉想说些什么,却被林宇晨打断。他伸出手,轻轻敲了敲她的椅背,就像过去三年里的无数次那样,只是这一次,他敲了三下,很慢,很轻。
“第一下,是谢谢你,陪了我三年。”
“第二下,是对不起,以后不能再戳你椅背提醒你上课别犯困了。”
“第三下,是我等你,一定要回来。”
每说一句,苏晓冉的眼泪就流得更凶。她想起三年级时他第一次戳她椅背递来的小纸条,五年级时戳她椅背提醒她捡橡皮,五年级同桌时戳她胳膊肘分享的糖果,六年级时戳她椅背递来的雨伞……那些藏在戳椅背动作里的温柔与陪伴,早已刻进了她的青春里。
放学路上,两人并肩走在梧桐路上,落叶被风吹得打着旋儿。林宇晨坚持要送她回家,走到青川巷口,苏晓冉停下脚步,把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她:“这个给你,是我亲手画的梧桐叶书签,上面有我们的名字。”
林宇晨接过书签,叶片上用彩铅画着两片相依的梧桐叶,旁边写着“晓冉”和“宇晨”。他小心翼翼地把书签放进胸口的口袋里,仿佛那是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到了国外要照顾好自己,记得每天想我……想梧桐路的落叶。”林宇晨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听不见。
“我会的,我一定会回来的!”苏晓冉用力点头,泪水模糊了视线。
分别的时刻终究还是来了。林宇晨看着苏晓冉的身影消失在青川巷深处,才转身离开。他走一步回头望一眼,手里紧紧攥着那支铅笔,仿佛还能感受到戳她椅背时的触感。
苏晓冉坐在飞往国外的飞机上,手里捧着林宇晨送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她仿佛又感受到了后背传来的轻轻敲击,仿佛又看见林宇晨坐在后座,眼里带着笑意,说:“苏晓冉,你的橡皮掉了。”
那个总爱戳她椅背的少年,那个陪了她三年的林宇晨,成了她青春里最珍贵的回忆。而那最后一次戳椅背的告别,也成了跨越山海的约定——等她回来,再一起走一遍梧桐路,再听一次那熟悉的戳椅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