键盘的敲击声在凌晨三点的写字楼里格外刺耳，像是濒死者最后的喘息。程默的指尖早已磨得发红，视线在 Excel 表格的荧光绿网格里模糊成一片，那些跳动的数字像极了白天王总喷着唾沫星子的肥脸，又像房东催租时砸门的闷响，密密麻麻地缠在他的神经上。
“就差最后一行公式……” 他喃喃着，试图抬手揉一揉发酸的眼睛，可手臂却重得像灌了铅。下一秒，额头重重磕在键盘上，冰凉的塑料触感混着隔夜泡面的油腻味瞬间涌来 —— 那是他今晚的晚餐，用微波炉热了三次，汤汁早就凝在了盒壁上。
意识沉下去的前一秒，程默脑子里闪过的不是父母的脸，也不是前女友分手时说 “你跟报表过一辈子吧” 的决绝背影，而是屏幕右下角那个鲜红的 “未保存” 提示。“完了，这个季度的财报……”
疲惫像潮水般将他吞没，他甚至来不及感叹一句 “终于能歇了”，就彻底坠入了无边的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一股蛮横的力量突然拽着他的意识往上提，像是有人用手揪住了他的灵魂。刺目的金光强行撬开他的眼皮，程默下意识地想闭眼，却被耳边的声音勾住了注意力 —— 那是缥缈的仙乐，带着玉石相击的清越，还有某种庄严肃穆的吟唱，字句模糊，却透着让人敬畏的气息。
他猛地睁开眼，心脏差点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脚下是流转的祥云，白得像刚弹开的棉花，踩上去软乎乎的，却又稳得很。周身的空气清新得能洗肺，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服甘泉，之前加班积攒的腰酸背痛、头晕眼花，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试着抬了抬手，身体轻得仿佛能飘起来，指尖甚至能触碰到空气中浮动的金色光点。
抬头望去，云海深处立着一座巍峨到极致的宫阙。玉柱蟠龙，每一片龙鳞都泛着金光；飞檐栖凤，凤喙里衔着的明珠比太阳还亮。一道道七彩虹桥横跨天际，桥上往来穿梭着衣袂飘飘的人影 —— 有人踩着飞剑，剑刃划破云层时带起细碎的流光；有人坐着葫芦，葫芦口冒着袅袅青烟；还有人端坐在莲花座上，周身环绕着层层佛光，一看就不是凡人。
程默懵了。
这是哪儿？阴曹地府？可地府不该是阴森森的吗？这装修风格比五星级酒店还奢华。天堂？他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连春节都只给父母发红包不烧纸，怎么会进天堂？
难道……
一个荒诞又让他心脏狂跳的念头猛地窜了出来 —— 穿越？！还是飞升？！
无数个熬夜看网络小说的夜晚在脑海里回放：废柴少年意外获得神器，一路逆袭杀遍天下；天才修士拜入名门，身边跟着貌美如花的师妹；就算开局差点，也有个随身老爷爷指点迷津…… 程默激动得浑身发抖，手指都在打颤。996 的福报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前世受的所有苦，都是为了今天的龙傲天剧本铺路！
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试着调动一下体内的 “灵力”，看看能不能像小说里写的那样 “御气飞行”，那庄严的吟唱声却骤然停止。
虚空中央，一团无法形容其光芒、无法窥测其形态的光球凭空浮现。没有声音，没有动作，可程默却觉得自己像蝼蚁面对高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 那是一种浩瀚无边的威压，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团光球的掌控之中。
一个冰冷、宏大、不带丝毫感情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没有通过耳朵，却清晰得字字入耳：“程默，汝阳寿已尽，然天道有感汝于红尘俗世中，恪尽职守，精于计算，积微末功德。特引渡汝入此三界，执掌财权，梳理阴阳，维系乾坤运转之平衡。”
程默眼睛一亮。执掌财权？这是要让他当财神啊！不错不错，财神爷有钱有势，还能受人供奉，比打打杀杀的修士舒服多了。
就在这时，光球之中缓缓飞出一物。那东西裹在七彩霞光里，仙气氤氲，道韵流转，霞光中还隐约能看到复杂的符文在闪动，一看就不是凡品。
“金手指来了！” 程默心跳加速，眼睛瞪得溜圆，连呼吸都屏住了。诛仙剑？太极图？还是能让人瞬间满级的造化玉碟？他伸出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双手，无比虔诚地迎了上去，连指尖都在期待着触碰神器时的悸动。
霞光散去。
入手微沉，触感却异常熟悉 —— 像是他前世用了五年的会计资格证教材，硬壳封面，厚度还差不多。
程默低头一看，嘴角的笑容瞬间僵住。
那确实是一本书。封面非金非玉，却透着古朴玄奥的气息，上面用某种他从未见过的文字写着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奇怪的是，他明明不认识这种文字，意念却自然而然地明白了含义 ——《三界会计准则・总纲（天道认证版）》。
程默：“……”
他脸上的狂喜像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凝固。嘴角抽搐了一下，又抽搐了一下，最后直接变成了僵硬的弧度。
会…… 会计准则？
他怀疑自己是加班过度出现了幻觉，或者是飞升通道串线了，把他送到了某个 “会计修仙界”。他用力眨了眨眼，又使劲揉了揉，那本书依旧稳稳地躺在他手里，封面上的大字甚至还闪烁了一下，像是在嘲讽他的天真。
“此乃三界财政根本法，维系天道运转之基石，汝需细细研读，严格执行。” 那宏大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不带半点波澜，仿佛递给他的不是一本会计准则，而是掌管世界的钥匙，“另，赐汝‘天道金算盘’一具，助汝行事。”
又一团金光落下，这次是一件器物。程默下意识地接住，入手沉甸甸的。
那是一个算盘。檀木为框，木纹里泛着淡淡的金光；算珠是纯金打造的，每一颗都有拇指大小，上面刻着细密的道纹，转动时会发出清脆的 “噼啪” 声，声音里还带着一丝玄妙的韵律。
可再玄奥，它也是个算盘啊！
程默一手捧着砖头厚的《三界会计准则》，一手托着沉甸甸的 “天道金算盘”，站在云端，表情一片空白。
说好的飞升成仙，逍遥长生呢？说好的移山倒海，美人环绕呢？怎么换个世界还是干财务？！天道你是不是对 “精于计算” 有什么误解？我那是在给资本家做牛马，不是在积累什么 “计算功德” 啊！我算的是报表，不是天机；我用的是 Excel，不是算天算地的神器！
内心的悲愤如同滔滔冥河，差点就要冲破胸膛。可面对那明显是 “天道” 本尊的光球，社畜多年的本能让他把所有吐槽都咽了回去。他甚至还条件反射般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身体微微前倾，差点就鞠躬说 “老板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冷静，程默，你要冷静。他深吸一口气，在心里安慰自己：财务就财务吧，好歹是个仙官，总比在地球 996 强。说不定天庭的财务工作很清闲，就是管管工资发放，清点一下蟠桃园的桃子数量，偶尔算算神仙们的福利。福利待遇肯定好，说不定还能混个长生不老，再也不用怕加班猝死了。
抱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程默翻开了那本厚重的《三界会计准则》。封面翻开的瞬间，一股清凉的气息涌入脑海，书页上的文字不是印在上面的，而是直接化作流光，钻进了他的识海，比他前世用思维导图记知识点还清晰。
第一页，开篇明义：“三界财政，首重平衡。收支有度，因果分明。凡三界生灵，无论仙、魔、妖、人、鬼，皆需遵此准则，违者将受天道惩戒。”
嗯，很有道理，这不就是会计的 “资产负债平衡” 原则嘛。程默点点头，觉得有点熟悉，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
接着往下看，是 “三界财政现状概述”。上面用道纹书写着一长串数字，每一个数字都大得惊人，计量单位是 “灵石”—— 程默在小说里见过这个词，知道是修仙世界的通用货币。
他先看了 “仙宫资产项”：三十三重天宫殿群，估值八千五百亿灵石；蟠桃园三千六百株桃树，年产蟠桃价值两千亿灵石；天河水师战船三千艘，估值五千亿灵石…… 林林总总加起来，总资产大约在两万亿灵石左右。
程默心里还挺满意，两万亿资产，不算少了。可当他的目光移到 “负债项” 时，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欠西方极乐世界香火愿力结算款，折合灵石八千亿，逾期三千七百载，按天道利率计算，应付利息两千三百亿。”
“欠东海龙宫珍宝采购尾款，灵石五百亿，用于修缮凌霄宝殿玉柱，逾期一千两百载，利息一百八十亿。”
“拖欠三十三重天各级仙官、天兵天将俸禄，累计灵石一万两千亿，其中天兵俸禄欠付三百年，仙官俸禄欠付一百年。”
“为修补上一次无量劫破损之周天星斗大阵，向九幽地府借款，灵石九千五百亿，利息按日计提，截至今日，本息合计一万五千亿。”
“其他应付款项（含向妖界采购灵草、向人界采购贡品等），合计灵石三千亿。”
一行行文字像重锤一样砸在程默的心上，他的手指开始发凉，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他屏住呼吸，视线艰难地挪到最下方的那行加粗道纹文字上 —— 那是用天道之力书写的，每个字都泛着鲜红的光。
“仙宫总负债：叁万亿灵石。”
后面还跟着一个鲜红刺目、由天道之力直接盖印的标记，标记的含义同样直接涌入他的识海：“资不抵债，濒临破产清算边缘。”
程默手一抖，厚厚的典籍差点脱手砸在自己脚上。他赶紧用另一只手接住，指尖的冰凉透过书页传到掌心。
三…… 三万亿？！灵石？！
他前世在地球做会计，公司一年的营收也就几千万，三万亿这个数字，他只在国家 GDP 报告里见过。而且仙宫的总资产才两万亿，负债却有三万亿，这已经不是 “亏损” 了，这是妥妥的 “资不抵债”，放在地球早就被申请破产清算了！
天庭…… 要倒闭了？！
程默感觉自己刚飞升上来那颗火热（虽然方向有点偏）的心，瞬间凉了半截，凉得像他前世冬天没暖气的出租屋。这他妈是什么神仙烂摊子？天道是觉得他在地球收拾烂摊子还不够，特意把他拉到三界来继续背锅吗？
他颤抖着，怀着上坟般的心情，翻开了《三界会计准则》的第二页。
这一页的标题是 “三界重大税务稽查案件通报”，下面记录着几桩未处理的税务问题。
第一桩就是魔界的：“魔界至尊・煞，涉嫌通过跨界血祭、扭曲因果、隐匿魔界矿脉收入等方式，偷逃天道税款。经天道司税官初步核算，自上次无量劫结束至今，应补缴税款、滞纳金及罚款，总计数额足以填平九幽冥河主干道。目前魔界以‘魔界财政困难’为由，拒不缴纳。”
程默眼前一黑。九幽冥河？他在小说里看过描述，那是地府的界河，无边无际，深不见底，河里全是怨灵和煞气，能填平它的罚款，到底是多少？怕是比仙宫的负债还多吧！
他咽了口唾沫，感觉自己拿着书的指尖都在冒寒气。这哪是税务稽查，这简直是在跟魔界宣战啊！
再往下翻，是妖界的案件：“妖界万灵苑主・白萌萌，本体为九尾天狐，拥有先天‘萌态’神通。长期利用其原形在诸天万界直播平台进行‘卖萌互动’，吸引大量香火愿力打赏，同时未按规定申报‘特殊神通经营收入’，属于不正当竞争，扰乱正常香火愿力市场秩序。情节轻微，危害不大，但影响恶劣。经天道裁定，处以罚金三百灵石，并责令其限期整改，百年内不得以原形从事经营性活动。”
程默：“……”
他看着那 “三百灵石” 的罚款金额，再看看前面魔尊那 “填平冥河” 的天文数字，以及仙宫负债的 “三万亿”，一时间竟不知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原形卖萌…… 不正当竞争…… 罚款三百……
这《三界会计准则》到底是个什么画风啊？前面还跟魔界剑拔弩张，后面就跟个狐狸精计较三百灵石？天道的财务标准是按心情定的吗？
程默正对着书页凌乱，脑子里像塞了一团乱麻，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忽然感觉周围的空气变得凝重起来。
那种感觉很奇怪，不是天道光球带来的威压，而是一种混合着愤怒、不满、催促的情绪，像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他下意识地抬头一看，倒抽一口冷气，手里的会计准则差点又掉了。
不知何时，他所在的这片祥云四周，已经被密密麻麻的身影给围得水泄不通。
左边，站着几位宝相庄严的佛陀菩萨。为首的那位身披红色袈裟，手里拿着九环锡杖，锡杖上的每一个环都泛着佛光，他的眉心有一点朱红，眼神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身后跟着几位菩萨，有的手持净瓶杨柳，有的捧着莲花，周身的佛光几乎要连成一片。
右边，是几位鳞甲狰狞的龙族。领头的那个身材高大，龙角峥嵘，鳞片是深黑色的，泛着金属般的光泽，他的眼睛像两盏灯笼，正恶狠狠地盯着程默，鼻孔里时不时喷出两股带着电火花的水汽，显然是在发怒。身后的龙族有的化出了半龙形态，爪子上的指甲闪着寒光，一看就不好惹。
中间，更是挤满了人。前排是盔明甲亮的天兵天将，可他们的脸色却不太好，有的面黄肌瘦，有的盔甲上甚至还有补丁 —— 这哪像守卫天庭的天兵，倒像刚从战场上逃回来的败兵。后排是穿着各色官袍的仙官，有的穿着青色道袍，有的穿着紫色官服，虽然一个个仙风道骨，可眉头却皱得能夹死苍蝇，脸上满是愁容。
更让程默头皮发麻的是，这些人手里拿的都不是刀枪剑戟，也不是法宝仙器，而是一张张闪耀着灵光的纸片 —— 有的是借条，上面用朱红的印泥盖着天庭的大印；有的是账单，记录着某年某月某日供应给天庭的物资；还有的是欠薪申告表，上面密密麻麻签满了名字，一看就是集体申诉。
“阿弥陀佛。” 为首的佛陀向前一步，声音洪亮，带着佛门特有的庄严，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新任财神，贫衲乃西方极乐世界迦叶尊者。仙宫拖欠我西天的香火愿力结算款，已逾期三千七百载，期间我西天曾派使者催讨十七次，皆无回应。今日你既已接任，可否给我西天一个说法？”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一样砸在程默的心上。迦叶尊者？这不是如来佛祖身边的弟子吗？连这种级别的人物都来讨债了，天庭的债到底欠了多久？
没等程默开口，右边的龙王就忍不住了。他往前迈了一步，脚下的祥云都被他踩得往下沉了沉，声音轰隆得像打雷：“财神小子！俺是东海龙王敖广！三百年前，你们天庭要修缮凌霄宝殿的玉柱，派人来东海采购千年暖玉，说好的货到付款，结果玉都用了三百年，五百亿灵石的尾款至今没给！俺老龙今天把话撂在这，再不给钱，信不信我断了你们天庭的行云布雨灵源？到时候三界大旱，生灵涂炭，这个责任你担得起吗？”
敖广的话一出，周围的天兵天将瞬间炸了锅。
一个身材魁梧的天兵上前一步，盔甲上的补丁晃得程默眼睛疼，他瓮声瓮气地说：“财神老爷！俺是南天门值守校尉，俺们天兵已经三百年没领到俸禄了！家里的老婆孩子还等着灵石买灵米呢，再不给钱，俺们都要去下界讨饭了！”
“就是啊！” 另一个天兵跟着附和，“俺去年想给儿子买个修炼用的基础功法，结果连一百块下品灵石都拿不出来，最后还是跟隔壁的土地公借的！”
“还有我！” 一个穿着青色道袍的仙官挤了进来，脸上满是愁容，“我是掌管天河渔业的仙官，每个月要给天河里的鱼虾投放灵饵，可灵饵钱已经欠了五十年了，现在鱼虾都快饿死了，天河的生态都要被破坏了！”
“我也是！”“还有我！”
一时间，抱怨声、催促声、威胁声此起彼伏，无数张账单、借条被递到程默面前，有的甚至差点戳到他的鼻子。磅礴的仙神威压混合着浓郁的怨气，像一座大山一样压在程默的身上。他这个刚飞升、连灵力都不会调动的小会计，双腿发软，差点当场跪下。
他左手死死抱着《三界会计准则》，右手紧紧攥着天道金算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流，浸湿了他身上那件刚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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