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晏清将一盏澄澈的茶汤推至炎拓面前,声音平淡无波。
“谢谢。”炎拓端起茶杯,指尖感受到瓷器温润的触感。
他呷了一口,茶是好茶,回甘清甜,但他此刻的心思全然不在品茗上,“晏老师这里,平时接触的古物应该很多吧?有些来历……可能比较特别?”
他抛出了一个试探的钩子,目光紧锁着晏清,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晏清抬起眼,浅色的眸子在茶雾后显得更加清透,却也更加难以捉摸。他轻轻放下自己的茶杯,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
“文物修复,首要原则是‘修旧如旧’,尊重其本来面貌。”他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专业性的壁垒,“至于来历,那是物主和鉴定专家需要关心的事。我只负责让它们尽可能地延续生命。”
回答得滴水不漏,甚至隐隐带着一丝告诫——不要探听不该探听的事。
炎拓碰了个软钉子,却不觉得恼怒,反而兴趣更浓。这种带着棱角的疏离,比他预想中更有挑战性。
“晏老师说的是。是我唐突了。”他笑了笑,从随身携带的包里取出一个用软布包裹的小物件。
他解开布包,露出一枚颜色深沈、边缘带有残缺和泥沁的古代玉璜。玉质不算顶好,做工也略显粗犷,上面雕刻着一些模糊难辨的、类似鸟兽的纹样。
“这是我偶然得来的一个小玩意儿,看着有些年头了,但具体来历说不清。不知能否请晏老师帮忙看看?”
这玉璜自然与地枭无直接关联,只是他众多模糊线索中一个微不足道的边角料,用来投石问路,再合适不过。
晏清的目光落在玉璜上,停留了片刻。他的眼神很专注,带着一种研究者的审慎。
随即,他伸出手,将玉璜轻轻拿起,指尖在那些斑驳的纹路上缓缓抚过。他的触摸极其轻柔,仿佛怕惊扰了千年的沉眠。
炎拓看着他那副珍而重之的模样,心头莫名一动。这个人对待这些死物时的温柔与耐心,与他待人的清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是战汉时期的东西。”晏清端详片刻,给出了判断,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玉质是地方玉,纹样是典型的区域性变体螭纹,带有一定的巫蛊祭祀意味。保存状态不佳,侵蚀严重……可惜了。”
他将玉璜递还给炎拓,语气平淡地补充:“若是出于收藏目的,价值不大。但作为研究古时地方信仰的标本,尚可。”
他重新看向炎拓,“炎先生似乎对这些古物很感兴趣?”
“谈不上精深,只是觉得它们背后藏着的故事,很有意思。”炎拓从善如流地接话,将玉璜收回,“就像晏老师说的,巫蛊祭祀……听起来就很有神秘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多来向晏老师请教?”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语气诚恳,带着恰到好处的好学与谦逊。
晏清看着他,沉默了几秒。阳光在他浅色的瞳仁里跳跃,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却照不进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