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昏黄的灯光下无声对峙。
晏清能感觉到攥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在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剧毒和失血带来的体力透支。
他没有挣扎,也没有露出恐惧的神色,只是用那双浅色的、平静无波的眸子,静静地看着苏昌河。
他的眼里只有一种纯粹的、医者面对伤患时的专注与不容置疑的坚持。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滞。
苏昌河胸膛剧烈起伏,喘息声粗重,死死地盯着晏清,仿佛要将他这平静的表象彻底撕碎,看看内里究竟藏着什么。
最终,他眼底那疯狂挣扎的凶戾,如同潮水般,一点点退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疲惫与空洞。
紧攥着晏清手腕的力道,也一点点松懈下来。他松开了手,手臂无力地垂落下去,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重重地靠回冰冷的墙壁,闭上了眼睛。
从喉咙深处,挤出几乎听不清的音节:“……药在左边第三个抽屉。”
这是一种彻底的、无声的投降与信任。
晏清活动了一下被攥得生疼的手腕,上面已然留下了一圈清晰的红痕。
他依言起身,在墙边的柜子里找到了金疮药和解毒散,又去外面打来干净的清水。
他重新在苏昌河身边蹲下,用剪刀小心地剪开黏连在伤口周围的衣物,用沾了清水的软布,一点一点,极其轻柔地擦拭着伤口周围的血污和已经开始蔓延的青黑色毒痕。
指尖带着微凉的体温,偶尔不可避免地碰触到苏昌河滚烫的皮肤,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肌肉瞬间的紧绷,又在那轻柔的、持续的擦拭下,慢慢地放松下来。
清理,上药,包扎。
整个过程,苏昌河始终闭着眼,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有紧抿的唇线和偶尔蹙起的眉头,泄露着他所承受的巨大痛苦。
当晏清用干净的白色绷带,仔细地将伤口层层包裹好后,他额上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处理完伤口,晏清轻轻舒了口气,正准备起身去处理那些染血的布条和水盆。
一只滚烫的手,却突然抓住了他的一片衣角。
力道不重,甚至带着一丝虚弱的执拗。
晏清低头。
苏昌河不知何时又睁开了眼睛,那双总是盛满邪戾与算计的眸子,此刻因为高烧和虚弱,显得有些涣散,却依旧固执地看着他,声音低哑得几乎破碎:
“别走……”
说完这两个字,他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头一歪,彻底昏睡过去。只是那只抓住晏清衣角的手,却并未松开。
晏清沉默地看着那只骨节分明、染着血污却依旧有力的手,又看了看苏昌河因失血和高烧而显得异常安静脆弱的睡颜。
油灯的光晕在他脸上跳跃,明明灭灭。
权衡利弊之下,他最终没有挣开那只手,就着这个有些别扭的姿势,重新在苏昌河身边的黑暗中坐了下来,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晏清在朦胧中感觉到身体一轻,似乎被人小心地抱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