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橹杰被强制要求回家休息两天。然后自己又偷偷溜回来了,穆祉丞提着一袋水果去了四代宿舍决定看看这个不听话的小孩。
宿舍里很安静,其他人都去训练了,只有王橹杰一个人。他正盘腿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摊着一个速写本,手里拿着铅笔,似乎在画着什么。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在他身上镀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师兄?”看到穆祉丞,他有些意外,下意识地想合上本子。
“在画什么?”穆祉丞状似随意地问,把水果放在桌上。
“没什么…就随便涂鸦。”王橹杰眼神有些闪烁,手指按在速写本的边缘。
穆祉丞伸出手,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拒绝:“给我看看。”
王橹杰犹豫了一下,睫毛轻轻颤动,最终还是把本子递了过去。
速写本上,是几幅用铅笔勾勒的简单场景,笔触略显青涩,但很有灵气。有一幅画的是夜晚的江景,一艘游船的轮廓,旁边写了小小的字:“和师兄。”另一幅画的是一个糖画的形状,正是那天他在船上提到的蝴蝶,线条勾勒得格外仔细。
而让穆祉丞呼吸骤然停滞的,是最后一幅画——那是一个楼顶的天台,栏杆外是模糊的城市天际线,一个火柴人模样的小小身影,正在画面中央舒展着手臂,姿态像是在跳舞。画面的角落里,还用更轻的笔触画了另一个更小的人影,靠在门边。
这个场景,与他脑海中某个关于王橹杰在医院天台跳舞的记忆碎片,高度重合。那个更小的人影…是谁呢?
“这些…是哪里?”穆祉丞指着那幅天台画,声音有些发紧,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王橹杰凑过来看了看,自己也皱起了眉,脸上浮现出真实的困惑:“其实我也不知道…就是脑子里突然出现的画面,手就跟着画下来了。”他指着那个跳舞的小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页,“特别是这个,画的时候,心里感觉…有点难过,又有点…说不清楚的轻松。”
他抬起头,困惑地看着穆祉丞,阳光照得他瞳孔颜色变浅,像透明的琥珀:“师兄,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哪里不对劲?这些画面,还有那些梦…感觉都好真实,不像凭空想出来的。”
穆祉丞看着速写本上那些仿佛从记忆深处浮现的线条,又看看王橹杰清澈而迷茫的眼睛,一个念头疯狂地滋长——也许,王橹杰并非全然无知无觉。也许在某种更深层的地方,那些被穆祉丞定义为“循环”的记忆,也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刻痕。
这些画,就是证据,是潜意识的浮标,是冰山露出水面的一角。
他没有回答王橹杰的问题,只是合上速写本,轻轻放回他手里,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对方微凉的皮肤:“画得不错。”然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看着王橹杰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清晰,“等你好了,带你去个地吧。”
“去哪里?”王橹杰疑惑地眨眨眼。
“一个…”穆祉丞顿了顿,目光掠过窗外明媚得有些不真实的阳光,“你可能也记得的地方。”
离开四代宿舍,穆祉丞没有回练习室。他鬼使神差地走出了公司大楼,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行走。午后的重庆喧嚣而充满活力,街边小店播放着流行音乐,行人步履匆匆,汽车的鸣笛声此起彼伏。这一切都如此真实,触手可及。
他停下脚步,站在一家便利店明亮的橱窗前,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那个少年眉头紧锁,眼底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他抬起手,轻轻触碰冰凉的玻璃,指尖传来坚实的触感。
这一切,真的只是循环吗?
如果真的是循环,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记得呢?为什么王橹杰能无意识地画出那些场景?为什么医生始终检查不出任何问题?为什么…那些关于医院的记忆碎片,总是带着一种终结般的、无法挽回的绝望感,而不仅仅是又一次“重置”的前奏?
一个被他刻意忽略许久的、可怕的猜想,终于无法抑制地浮上心头——
也许,根本就没有循环……
也许,他所以为的无数次拯救,不过是在一个凝固的时空里,反复上演的徒劳挣扎。而那个倒计时,并非循环的终点,而是…别的什么东西的期限。
他猛地收回手,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起来,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攫住了他。如果…如果王橹杰真的已经…
他不敢再想下去。
剩余17天……
手机屏幕上的数字,此刻看起来充满了截然不同的、令人心悸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