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唤

夜露凝在道观的石阶上，泛着冷光。张卫东刚练完半套符法，正要回房，就听见院门外传来一声轻唤——“卫东”。

那声音很轻，像浸了水的棉花，软得发飘，却精准地戳进他心里。张卫东的身体猛地僵住，手里的符纸“哗啦”掉在地上。这声音……是妈妈。

“卫东，娘来接你了。”声音又传了过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音，像是在哭，“娘好想你，跟娘走好不好？”

张卫东脚步不受控制地往门口挪，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他想妈妈，想了整整三年——想妈妈煮的甜粥，想妈妈揉他头发的手，想妈妈在灯下缝衣服的模样。哪怕知道妈妈已经死了，他还是忍不住想，是不是妈妈的魂魄回来了？

“别过去！”

张真源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带着急促的力道，一把将他拽了回来。张卫东回头，看见师父脸色发白，手里的桃木剑已经出鞘，剑尖对着院门的方向，微微发颤。

“师父，那是我娘！是我亲妈张丽萍！”张卫东急得要挣开，眼泪掉在衣襟上，“她来接我了，我要跟她走！”

“那不是你娘！”张真源的声音很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娘要是还在，绝不会在深夜唤你出门——这是邪祟化形，专挑你思念亲人的弱点，想勾你的魂！”

话音刚落，院门外的声音突然变了——软绵的哭腔里多了几分尖锐，像指甲刮过木板：“卫东，你怎么不跟娘走？是不是不喜欢娘了？娘好冷，你过来陪娘好不好？”

张卫东浑身一寒，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对劲——妈妈的声音里没有了往日的暖意，反而透着刺骨的凉，连“娘”的称呼都变了，妈妈以前总叫他“东儿”，从不叫“卫东”。

“你看清楚！”张真源从布包里掏出一面铜镜，对着院门的方向。镜光里，哪有什么妈妈的身影？只有一团青黑色的雾气，雾气里隐约显出个模糊的人形，正对着门口的方向，张着看不见嘴的“脸”，像是在等待猎物上门。

“这是‘唤魂祟’，专靠模仿亲人的声音勾人魂魄。”张真源的声音里带着后怕，“你要是刚才出去了，魂被它勾走，就再也回不来了。”

张卫东看着镜里的黑气，眼泪还在流，心里却一阵发寒。他刚才差点就……差点就被假的妈妈骗走了。原来，连思念都是会被邪祟利用的弱点。

“师父……”他攥紧张真源的衣袖，声音发颤。

张真源收起铜镜，反手将他护在身后，桃木剑对着黑气的方向，低喝一声：“孽障！竟敢化形骗人，还不速速散去！”说着，一张驱邪符燃着烈火，朝着院门飞去。

“啊——”黑气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被符火一烧，瞬间散成几缕青烟，消失在夜色里。院门外彻底安静下来，只剩下夜风吹过的声音。

张真源松了口气，回头看向还在发抖的张卫东，伸手把他抱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别怕，邪祟已经走了。你娘在地下看着你，也希望你好好活着，不是吗？”

张卫东靠在师父怀里，点了点头，眼泪却流得更凶了。他知道，妈妈不会害他，刚才的只是假的。可他还是好想妈妈——好想那个真正会疼他、爱他的妈妈。

夜露更重了，张真源抱着他往房里走，道袍上的草药香裹着暖意，慢慢驱散了他心里的寒意。原来，就算妈妈不在了，他也不是孤单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