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卫东把校服外套往身上裹得更紧了些，布料摩擦着后背刚结疤的地方，还是疼得他龇牙。十六岁的男孩本该像院子里的白杨树，往天上窜着长，可他总缩着肩，像怕被什么东西折断似的。

厨房传来碗碟摔碎的脆响，紧接着是李秀兰拔高的嗓门：“死小子！让你把碗擦干你听不懂人话是吧？”

张卫东攥紧书包带，指甲掐进掌心。他明明擦得很仔细，可李秀兰要找碴时，任何小事都能成为理由。脚步声越来越近，他下意识往后缩，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像只被逼到角落的兔子。

“躲？你还敢躲？”李秀兰的手甩过来时，张卫东没敢躲——他试过躲，结果是更重的打。巴掌落在脸上，火辣辣的疼，嘴角瞬间破了，尝到血腥味。他低着头，不敢看李秀兰眼里的戾气，只看见她碎花围裙上沾着的饭粒，像没洗干净的污渍。

“我让你洗碗，你磨蹭什么？是不是心里恨我？”李秀兰的手又扬起来，这次却没落在他身上，而是扯住他的校服领子，把他往厨房拽。水槽里的碗还摆着，水珠顺着碗沿往下滴，在台面上积成小小的水洼。“今天不把这些碗擦到能照出人影，你就别想吃饭！”

张卫东的手指泡在冷水里，冻得发僵。他知道，就算擦到深夜，李秀兰也不会给他留饭。这个女人嫁给爸爸一年，从没给过他好脸色，控制欲强得可怕——他穿什么衣服要管，和同学玩多久要管，甚至写作业时握笔的姿势不对，都会招来一顿骂。

爸爸回来时，张卫东正缩在房间角落写作业，脸上的巴掌印还没消。爸爸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叹着气进了厨房。很快，厨房里传来李秀兰委屈的声音：“我这都是为了他好，他还不领情，刚才还跟我顶嘴……”

张卫东把耳朵捂起来，笔尖在作业本上戳出一个小洞。他不明白，为什么李秀兰总是这么莫名其妙，为什么爸爸从不护着他。窗外的天暗下来，路灯的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墙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他甩不掉的淤青。他摸了摸后背的疤痕，又摸了摸嘴角的伤口，心里空荡荡的——他只是想好好活下去，为什么这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