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炸开的裂缝还在冒烟,云无涯蹲在阴影里,千机匣中的玉佩持续震动。他没有抬头看那裂口,手指已经摸到了袖中机关。他知道,这不会是最后一处埋伏。
市集方向传来驴蹄敲地的声音,混着人声嘈杂。他站起身,拍掉衣角尘土,走向街口。那里停着一辆破旧驴车,车夫低着头,背影僵硬。
云无涯走上前,一言不发地爬上后座。车夫没说话,也没回头,直接扬起鞭子。驴子受惊般猛地一窜,车轮碾过碎石路,发出咯吱声响。
刚出巷口,云无涯左眼微微刺痛。玄纹在皮下转了一圈,视野瞬间清晰起来。他看到赶车人的手腕内侧有一道青紫色痕迹——血骨手的余毒。这不是普通的死士,是云天雄贴身训练的杀手。
他还看到了屋顶。东南角的瓦脊后,藏着一个人。呼吸极轻,刀已出鞘三寸。那是监视者,负责确认击杀结果,并在意外发生时补刀。
云无涯低头,右手悄悄滑进袖口。千机匣微型机关启动,三根银针卡入发射槽。他等的就是这一刻。
驴车突然狂奔。车夫猛抽鞭子,驴子嘶叫着冲进市集主道。摊贩们慌忙闪避,有人骂了一句,声音立刻被喧闹吞没。
云无涯身体一歪,整个人挂在车沿,一只手死死抓着木框。他脸色发白,嘴唇颤抖,像极了一个被吓破胆的废物。
没人注意到,就在他倾斜的瞬间,三道细不可察的银光从袖口射出,直奔车夫后颈。
车夫肩膀抖了一下,喉咙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他的手还握着缰绳,但眼神开始涣散。哑穴被封,他成了一个会走路的傀儡。
驴车撞翻一个菜筐,萝卜滚了一地。人群尖叫四散。车夫终于拔出腰刀,转身朝云无涯劈来。
刀风掠过耳侧,云无涯“惊恐”地松手,整个人摔向路边。
他正好砸在一家陶器摊前。几排陶罐倒下,碎片飞溅。他翻滚两圈,停在一堆碎陶中间,脸上沾满灰土,手指插进泥土,像是想爬又爬不起来。
车夫提刀逼近,脚步沉重。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认出了他身上云家的标记,开始窃窃私语。
云无涯右手五指在地上快速划动。三块带裂纹的陶片被他拨到特定位置,指尖残留的毒剂渗入地面缝隙。这是他从轮回之瞳记忆里挖出来的阵法——逆灵引。不能伤人,但能乱人心神。
车夫踏入阵中。他的脚步顿了一下,眼神变得浑浊。他抬头看向屋顶,似乎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
瓦脊上的监视者正准备跃下,忽然察觉不对。车夫的刀锋转向,直冲他而来。
他来不及反应,只能举刀格挡。但那一刀带着疯劲,力道远超寻常。刀刃擦过他的胸口,布料撕裂,血花迸现。
他踉跄后退,怒吼:“你疯了?!”
车夫不答话,再次扑上。两人在屋顶交手两招,监视者本想制服对方,却发现这人动作诡异,像是被什么东西操控了。
第三刀落下时,车夫的身体已经失去平衡。但他仍强行扭转手腕,刀尖划过监视者的咽喉。
那人捂着脖子倒下,从屋檐滚落,砸在街心,激起一片尘土。
云无涯趴在地上,喘着气,手指悄悄压住一块沾血的玉牌。那是监视者掉落的身份信物。他用残罐盖住它,然后挣扎着站起来。
他的声音发抖:“有……有刺客!杀人了!”
人们围上去看尸体,议论纷纷。有人说这车夫定是被人控制,有人说两个杀手自相残杀,还有人低声说:“云家这小子命真大,怎么每次都有人替他死?”
云无涯低头,踉跄后退。他踢翻一只空罐,挡住自己刚才藏玉牌的位置。然后混入人群,慢慢退出市集。
他没有走远。拐进一条窄巷后,他靠墙停下,从袖中取出千机匣。玉佩的红光已经熄灭,但内部仍有微弱震感。雪团颈间的半块玉佩也在同步波动。
他知道,云天雄很快就会收到消息。两名死士同时死亡,死状诡异,必会引起怀疑。他们会查是谁动的手,可查到最后,只会发现一场混乱的意外。
而他,依旧是那个运气好到离谱的废柴。
远处传来巡卫的脚步声。云无涯拉低帽檐,转入另一条小道。药园的方向在左,醉梦楼在右。他原本要去换药,但现在,他改变了主意。
他记得秦媚骨说过一句话。
“七日后,血月当空。”
这句话她是在昏迷中说的,当时他没在意。可现在,他左眼的玄纹又开始转动。不是因为疼痛,而是感应到了什么。
他停下脚步,抬头看天。乌云遮住了日光,街角一只黑猫蹲在屋檐,尾巴轻轻摆动。那猫看了他一眼,转身消失在瓦片之间。
云无涯摸了摸腰间的千机匣,继续前行。他的脚步很稳,不像刚才那个狼狈的少年。他穿过三条街,来到一处废弃的磨坊外。
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屋内堆满陈年谷壳。地上有一道新鲜的划痕,像是有人拖着重物进出。
他蹲下,手指抹过地面。灰尘中有微量血迹,已经干涸。不是今天流的,是昨夜。
他站起身,正要离开,门外传来脚步声。
他闪身躲到粮袋后,屏住呼吸。
门被推开一条缝,一只手伸进来,丢下一块黑色布巾。布巾上绣着一朵暗红色的云纹,在昏光下几乎看不见。
那是云家死士的联络信物。只有执行秘密任务时才会使用。
门外的人没进来,很快离去。云无涯等了几息,才走出藏身处。他捡起布巾,翻过来一看,背面用血写着一个数字。
**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