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内的药味三日未散，楼昭撑着未愈的伤体，在雪停的清晨悄然回了府。
玄色披风上还沾着宫外的寒气，她踏进院落时，正看见沈云舟坐在窗边，双手轻轻护着隆起的小腹，目光怔怔地望着院外的残雪，眼底带着挥之不去的落寞。
听见脚步声，沈云舟猛地回头，看见是她，眼眶瞬间红了。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楼昭快步上前按住。
“别动。”
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刻意放柔的温度，指尖抚上他的脸颊，触到一片冰。
“我回来了。”
沈云舟的泪水终究还是落了下来，却不敢靠得太近，只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肩头，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你的伤……”
楼昭避开他探究的目光，顺势坐在他身边，将他微凉的手裹进自己掌心。
“宫里事务繁杂，耽搁了几日，让你担心了。”
她没有提楼玥的陷害，只轻描淡写地将晚归归因为公务，指尖却不自觉地收紧——她知道这个谎言瞒不了多久，沈云舟心细如发，可眼下，她必须先稳住他。
接下来的日子，楼昭几乎推掉了所有非必要的朝堂事务，整日守在沈云舟身边。
她会亲自为他熬制安胎药，笨拙地学着为他按摩酸胀的腰肢，夜里哪怕被伤口疼醒，也会第一时间伸手探探他的体温，确认他睡得安稳。
她不再吝啬肢体接触，会在他晒太阳时，从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腰，下巴抵在他的发顶，低声说着宫外的趣事——说街市上卖糖画的老汉手艺精妙，说城郊的桃花开得正盛，说她今日路过点心铺，特意买了他爱吃的桂花糕。
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带着她独有的玫瑰香，让沈云舟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肩头的酸胀也仿佛减轻了几分。
会在他因为胎动不安、整夜难眠时，将手掌覆在他隆起的小腹上，指尖轻轻摩挲着。
胎儿微弱的动静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像是在与她回应，楼昭眼底闪过从未有过的柔软，连声音都放得极轻：
“别闹了，乖乖的，让你爹爹好好休息。”
她的掌心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度，稳稳地贴着他的小腹，那份坚实的触感让沈云舟莫名安心。
他会下意识地往她怀里缩了缩，双手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感受着她指尖的薄茧与温柔的力度，鼻尖萦绕着她身上的气息，连日来的焦虑与不安渐渐消散，沉沉睡去。
楼昭会整夜保持着这个姿势，哪怕手臂发麻、肩头的旧伤隐隐作痛，也不愿挪动分毫。
她低头看着他熟睡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浅浅的阴影，脸色虽依旧苍白，却比往日多了几分安稳。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他的脸颊，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疼惜、愧疚、坚定，还有那早已深入骨髓的深情。
她知道，和离的话一旦说出口，会将他伤得体无完肤。
可眼下楼玥虎视眈眈，朝堂局势未稳，她必须为他和孩子铺好一条安稳的路。
所以她刻意延后了那番伤人的话，决定等孩子平安出生、她彻底扫清所有障碍后，再假意提出和离——那时她已有足够的能力暗中保护他们，也能让楼玥彻底放松警惕，露出更多破绽。
现在，她能做的，便是用极致的温柔与陪伴稳住他的情绪。
她会亲自为他挑选宽松舒适的衣物，会在他食欲不振时，陪着他一点点尝试新的菜式，会在他散步时，小心翼翼地扶着他的腰，放慢脚步配合他的节奏。
“阿舟。”
一次午后，两人坐在庭院的廊下晒太阳，楼昭忽然开口，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手背。
“等孩子出生了，我们就去城郊的别院小住一段时间，那里安静，适合养身体。”
沈云舟微微一怔，转头看向她。
阳光洒在她的脸上，让她眼角的红痣显得格外温润，眼底的柔软不似作伪。
他心头一暖，声音低哑：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楼昭点头，避开他探究的目光，看向远处的桃花树。
“等你身体恢复好了，想去哪里都可以，我陪你。”
她刻意不提和离，只说陪伴与未来，用这些温柔的期许编织出一张安稳的网，将他护在其中。
她知道这是欺骗，是短暂的安抚，可她别无选择——她不能让他在孕晚期情绪波动，更不能让他因为担忧而动了胎气。
沈云舟没有多想，只当她是真心为他着想。
连日来的不安与委屈，在她的温柔陪伴下渐渐消融。
他开始主动和她说话，会和她分享胎儿的动静，会说起自己小时候的趣事，眼底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光彩。
他以为，他们的关系或许真的在慢慢变好，以为她或许真的动了心，以为他们真的能像寻常夫妻一样，陪着孩子长大。
他沉浸在这份短暂的幸福里，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却不知这份温柔背后，藏着一个让他即将心碎的计划。
楼昭看着他眼底重新燃起的光芒，心头的愧疚愈发浓烈。
她常常在夜里看着他熟睡的模样，低声呢喃着对不起，可每次话到嘴边，都被现实的无奈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只能更加温柔地对待他，用更多的陪伴弥补这份即将到来的伤害。
她会在他腰酸时，耐心地为他按摩。
会在他夜里醒来时，默默递上一杯温水。
会在他因为胎动而紧张时，紧紧握着他的手，轻声安抚。
沈云舟彻底沉溺在这份温柔里，他不再想那些复杂的朝堂纷争，不再想两人之间始于交易的过往，只盼着孩子平安出生，盼着能一直这样待在她身边。
可他不知道，这份让他无比珍视的温柔，不过是一场短暂的慰藉。
楼昭早已在心中做好了决定，等孩子出生，等时机成熟，她便会亲手打破这份平静，用最残忍的方式，将“和离”二字说出口。
而此刻的沈云舟，还沉浸在对未来的期许里，丝毫没有察觉，一场让他痛彻心扉的风暴，正在不远处等着他。
楼昭看着他温柔的侧脸，指尖微微收紧，心头暗下决心：
等一切尘埃落定，她一定会用余生，好好补偿他所承受的所有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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