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瓷

莫斯科的冬夜，克里姆林宫某间会客室的壁炉里，柴火噼啪作响，驱散着窗外的严寒。俄罗斯穿着一身厚重的深色常服，银白色的短发在炉火映照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他坐在宽大的扶手椅里，手中握着一杯未加稀释的伏特加，冰冷的钢蓝色眼眸望着跳动的火焰，没什么表情。

他对面，坐着瓷。

瓷穿着一件深青色中式上衣，面料是哑光的绸缎，绣着若隐若现的暗纹。他身姿挺拔，面容是东方特有的温润俊雅，但那双黑色的眼眸深处，却沉淀着数千年的智慧与不动声色的坚韧。他指尖轻轻搭在白瓷茶杯上，里面是刚沏好的、氤氲着热气的龙井。

“今年的能源合同，细节还需要再敲定一下。”瓷开口，声音平和，带着一种独特的、不疾不徐的韵律。

俄抬起眼，钢蓝色的眸子对上那双沉静的黑眸。“价格，按之前谈好的。”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俄语特有的卷舌质感，简短而直接，不容置疑。

瓷微微一笑，那笑容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过分热络，也不会让人觉得疏离：“自然。不过，关于支付方式和运输保障的条款，我方希望能更……明确一些。”他说话时，目光平静地回视着俄，没有丝毫退让。

空气中有瞬间的凝滞。炉火的光芒在两人之间跳跃，映照出截然不同的气质——一个是外露的、带着寒气的刚烈，一个是内敛的、蕴藏着力量的温润。

俄仰头喝了一口伏特加，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他放下杯子，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你在担心什么？”他钢蓝色的眼睛锐利起来，“我的承诺，从不打折。”

“我从未怀疑过你的承诺，俄罗斯。”瓷的语气依旧平稳，他端起茶杯，轻轻吹开浮沫，“只是历史的经验告诉我们，清晰的规则，对双方都是最好的保障。毕竟……”他顿了顿，抬眼看向俄，黑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我们都不喜欢……意外的变数，不是吗？”

这句话意有所指，触及了双方漫长而复杂关系中的某些敏感节点。

俄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当然明白瓷的暗示。他们之间，有过并肩，也有过裂痕；有过蜜月期，也有过冰封期。信任是奢侈品，建立在赤裸裸的利益和互相制衡之上。

沉默再次降临。只有壁炉里的柴火在燃烧。

良久，俄忽然站起身，他高大的身影在室内投下巨大的阴影。他没有继续合同的话题，而是走到窗边，望着外面被冰雪覆盖的红场。

“听说，你那边的新项目进展很快。”他背对着瓷，突然说道，声音在玻璃上反射回来，显得有些沉闷。

瓷看着他的背影，目光微动。他放下茶杯，也站起身，走到俄的身边，与他并肩望着窗外的冰雪世界。

“嗯。总要走自己的路。”瓷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千钧之力。

俄侧过头，钢蓝色的眼眸凝视着瓷近在咫尺的、线条优美的侧脸。他能闻到对方身上传来的、极淡的墨香与茶香，与他周围的伏特加和雪松气息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混合在一起。

“那条路，不好走。”俄的声音低沉下来，少了几分平时的冷硬，多了些难以言喻的东西。是提醒？是警告？还是……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瓷也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那双黑色的眼眸如同最深沉的夜，里面没有畏惧，只有一片平静的坚定。

“哪条路好走过？”他反问，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些许自嘲又无比坚韧的弧度。

两人在窗前静静站立，窗外是凛冽的寒冬，窗内是微妙的暖意与无声的交锋。

他们是对手，也是伙伴。是彼此最大的邻国，也是互相最了解的“陌生人”。他们的关系，复杂得像一团纠缠的线，利益、历史、地缘政治交织其中，剪不断，理还乱。

但在这一刻，在这静谧的冬夜里，抛开那些宏大的叙事，他们似乎只是两个背负着沉重过去、面对着不确定未来，却又不得不在这片广袤的欧亚大陆上并肩前行（或互相提防）的存在。

俄忽然抬起手，并非触碰，只是用指节极其轻微地敲了敲冰冷的玻璃窗，发出“叩叩”的轻响。

“合同，按你说的改。”他最终说道，目光依旧望着窗外，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硬，“但运输风险，共同承担。”

瓷的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他微微颔首：“可以。”

没有多余的言语，协议在无声中达成。

北境的熊与东方的龙，他们的舞蹈，永远在冰与火、合作与博弈的边缘进行。危险，微妙，却又蕴含着某种宿命般的、强大的吸引力。这或许就是独属于他们之间的，扭曲而深刻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