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佛尔海峡的风总是带着咸涩的敌意,一如英吉利此刻的心情。祂站在白崖边缘,手中那把黑伞在与海风的对抗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灰色的海浪在崖下碎裂,化作一片苍白的泡沫。
“一百英里的距离,永远比一个世纪更难跨越。”
祂对着空气低语,声音消散在风里。
此刻的加来港,法兰西正倚在锈蚀的集装箱旁,指尖夹着的烟卷被海风吹得明灭不定。祂望着对岸那片在雨雾中若隐若现的白色剪影,唇角勾起一个说不清是嘲讽还是怀念的弧度。
“固执的英国人。”
雨丝斜斜地打在祂的风衣上,远处灯塔的光柱切开雨幕,像一把冰冷的剑。祂想起上次在布鲁塞尔的争吵,关于渔业配额,关于边境管控,关于一切能让英吉利那双翠绿眼睛结冰的议题。
但祂也记得别的事。
记得拿法那时代海峡两岸的炮火,记得敦刻尔克海滩上那些等待救援的船只,记得千年来无数个这样的雨夜——当祂们在谈判桌上用最刻薄的语言相互攻击之后,总会有一个人站在各自的海岸,望向对方的方向。
这是一种病。法兰西想。一种无药可救的顽疾。
英吉利收起伞,任由雨水打湿祂一丝不苟的西装。祂从大衣内侧取出怀表,表盖内侧嵌着一枚褪色的鸢尾花徽章。这是某个早已被遗忘的和平条约签订日,法兰西随手别在祂领口的“战利品”。
“虚伪的法国佬。”
祂低声咒骂,指腹却温柔地擦过徽章表面。
雨越下越大,浪涛声淹没了两岸所有的动静。但在某个瞬间,英吉利似乎听见对岸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又或者,那只是海鸥的哀鸣。
法兰西掐灭烟蒂,转身走进雨幕。风掀起祂米色风衣的衣角,像一面投降的白旗——如果英吉利能看到的话。
“下次见面,”祂对着海峡低语,“我会在你最爱的红茶里加满方糖。”
这是个糟糕的玩笑。但足够让那个古板的英国人皱起眉头了。
想到这里,法兰西终于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雨夜依旧。海峡两岸,两个身影同时转身,背道而驰。
而风与月见证着这一切——
就像它们见证了过去的一千年,
以及未来必将重复的无数个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