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秘密》故事简介

“他说他在梦里听过《冬寂》的完整版。”沈寒星终于转身,目光复杂,“第四乐章的华彩段,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完成的那部分,他哼出来了,顾言。每一个音符都对,包括我从未示人的原始构思。”
顾言沉默地抿了口咖啡。暖黄灯光下,他侧脸的线条比平日显得锋利:“所以你相信他是暮哥…派来的?或者转世?还是别的什么?”
“我不相信玄学。”沈寒星走到钢琴前,掀开琴盖,弹奏出陆清歌下午哼唱的那段旋律,“但我相信记忆不会骗人。这段华彩,我只在一个地方写过——”
他的手指停在半空。
“你旧公寓的素描本上。”顾言接话,声音很轻,“十年前,我帮你搬家时看到的。那时你以为我整理的是乐谱,其实我翻开的是那本素描本。第三十七页,铅笔写的,还没配器。”
琴房里安静得能听到雪落在窗棂上的声音。
沈寒星缓缓转过头:“你为什么从来没说过?”
“因为那是你的秘密。”顾言仰头看他,眼神平静得像深潭,“就像我也有我的秘密,寒星。我守着你的,也守着我自己的,这样很公平。”
空气骤然紧绷。十五年来,这是顾言最接近告白的一次。
就在这时,沈寒星的手机震动。陆清歌发来一段语音消息,背景嘈杂,像是在某个热闹的场合,但他的声音清晰而颤抖:
“教授,我在整理母亲遗物时…找到了一些东西。关于林暮前辈的,还有一些乐谱…上面有您的笔迹,但日期是今年九月。可母亲三年前就去世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能现在过来吗?”
沈寒星和顾言对视一眼,两人同时起身。
“我开车。”顾言抓起外套。
“不。”沈寒星按住他的手腕——这是今晚他们第一次肢体接触,两人都顿了一瞬,“这次我自己去。有些问题,我需要单独问他。”
顾言的目光落在沈寒星握着自己手腕的手指上,良久,他轻轻抽回手,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好。但寒星,答应我一件事——”
他走到琴房角落的储物柜,取出一个泛黄的防水文件袋,递给沈寒星。
“如果清歌给你看的,是这些乐谱的复印件,”顾言的声音平静得可怕,“那请你打开这个袋子。里面有林暮失踪前一个月,托我保管的东西。他说…如果有一天你准备好了面对全部真相,就让我交给你。”
沈寒星盯着那个文件袋,第一次在顾言眼中看到了某种近乎悲悯的情绪。
“你准备了十年?”沈寒星问。
“我等了十年。”顾言纠正道,“等你不再只是活着,而是重新开始生活。但现在看来…”他望向窗外纷飞的雪,“冬天太长了,有些秘密该解冻了。”
沈寒星接过文件袋,很轻,却仿佛重若千钧。他走到门口,停顿,没有回头:“顾言,你刚才说…你也有秘密。是关于林暮的吗?”
漫长的沉默后,顾言的声音随着钢琴被触碰发出的单音一起响起:
“是关于我为什么能忍受十五年,看着你爱别人,纪念别人,为别人冻结自己的心。”
琴房门关上。
顾言独自留在琴房里,终于拿起他从未在沈寒星面前拉奏过的小提琴。琴弓落下,流泻而出的不是任何名曲,而是沈寒星十八岁那年写的第一首小品——青涩、笨拙,却充满生命力。那是顾言偷藏的谱子,练了十五年,熟到每个揉弦都带着记忆的温度。
他拉到一半,突然停下,对着空荡荡的琴房轻声说:
“如果我说我必须爱你,林暮,我最好的朋友…我该如何收拾这被破坏的友谊?”
手机屏幕自动亮起,还是那首《冬天的秘密》,播放到那句:
“爱你我不能说 / 看你们拥抱甜蜜 / 谈笑自若 / 忍受逾期的伤心”
顾言关掉音乐,打开通讯录,找到一个十年未拨的号码,按下呼叫键。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一个成熟稳重的男声:“顾言?十年了,我以为你永远不会打这个电话。”
“林深哥,”顾言闭了闭眼,“我想我们需要见一面。关于你弟弟林暮的事,关于寒星…也关于那个突然出现的,陆清歌。”
窗外,雪越下越大。
而城市的另一头,陆清歌抱着一沓乐谱复印件,站在与沈寒星约定的咖啡馆外,雪花落满他的肩头。他手中的复印件上,除了沈寒星的笔迹,还有另一种他熟悉到心惊的字迹——那是他母亲病重时,握着他的手,颤抖着写下的注释:
“给小歌:如果妈妈不在了,有人拿着这些乐谱找你,不要相信他们说的话。尤其是关于林暮的死。妈妈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小暮。——永远爱你的妈妈,写于三年前冬”
乐谱的最后一页,是一行铅笔写的、被泪水晕开的小字:
“寒星,如果我回不来,请相信顾言。他守着的,是我们三个人的冬天。——暮,绝笔”
陆清歌抬起头,看见沈寒星的车驶入停车场。他深吸一口气,将乐谱紧紧抱在胸前。
三个人的秘密,十年的大雪,终于要在今夜,迎来第一道裂痕。
而真正的冬天,或许才刚刚开始。
故事标题:雪痕三重奏
故事内容
第一卷:冬日的闯入者
第一乐章:雪夜的共鸣
十二月的音乐学院,总是笼罩着一层薄薄的寒霜。钢琴系的沈寒星教授是这所学院里最特别的存在——二十八岁就凭借《冬寂》钢琴协奏曲享誉国际,却在此后整整七年再未有新作问世。有人说他的灵感随那个人一同消失在了雪山上,有人说他的心在那年冬天就彻底冻住了。
周四下午的《冬季音乐赏析》选修课,沈寒星照例穿着那件深灰色高领毛衣走进教室。窗外的雪纷纷扬扬,一如七年前那个夜晚。他打开讲义,声音清冷如冬泉:“今天我们要分析的是肖邦《冬风练习曲》中的情感结构——”
教室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身影站在门口,雪花在他肩头尚未融化。米色针织衫,牛仔裤,背着一把吉他。最让沈寒星呼吸一滞的,是那张脸——与林暮有七分相似的轮廓,却有着截然不同的气质。林暮是清冷的月光,而眼前这人,像是冬日里难得一见的暖阳。
“对不起教授,我走错教室了吗?我找声乐系的江教授……”男生有些慌张,眼神却清澈明亮。
教室里响起窃窃私语。有人认出了他——声乐系大四的陆清歌,去年校园歌手大赛的冠军,以清澈空灵的嗓音和出色的创作能力闻名。
“江教授的课在隔壁。”沈寒星移开视线,指尖无意识地按在琴键上,发出一个沉闷的和弦。
“谢谢教授。”陆清歌正要转身,却忽然停住脚步,侧耳倾听,“刚才那个和弦……是减七和弦转位?”
沈寒星抬眼看他。
“我母亲教过我一些乐理。”陆清歌不好意思地笑笑,“她说这个和弦是‘未完成的故事’,总在等待解决。”
教室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知道,沈寒星教授最讨厌别人谈论他的音乐,尤其是《冬寂》中大量使用的减七和弦。
出人意料地,沈寒星没有发怒,只是淡淡说:“你说得对。所以你还站在这里等什么?等着这个和弦解决吗?”
陆清歌脸一红,匆匆离开。关门时,他回头看了一眼——沈寒星正望着窗外飘雪,侧脸在冬日惨白的光线里,美得像一尊即将碎裂的冰雕。
第二乐章:不期而遇的旋律
当晚九点,沈寒星如往常一样独自留在旧琴房。这是他七年来雷打不动的习惯——在每个下雪的夜晚,弹奏《冬寂》的片段,然后对着那架斯坦威钢琴发呆,仿佛林暮还会像从前那样,突然从身后捂住他的眼睛,笑着说:“猜猜我今天写了什么新歌词?”
手机震动,是顾言发来的消息:“还在琴房?给你带了宵夜。”
沈寒星没有回复。几分钟后,琴房的门被轻轻推开,顾言提着保温盒走进来,三十五岁的小提琴首席依然保持着舞者般挺拔的身姿,只是眼角添了几道细纹。
“你该多出去走走,寒星。”顾言将热气腾腾的汤放在钢琴上,“而不是每个雪夜都把自己关在这里。”
“出去又能怎样?”沈寒星的手指划过琴键,“看别人成双成对,提醒我自己失去了什么?”
顾言沉默地看着他,眼中翻涌着沈寒星七年来始终选择忽视的情绪。最后他只是说:“至少把汤喝了。林暮如果知道你这样糟蹋自己,会难过。”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沈寒星紧闭的心门一角。他忽然问:“顾言,你相信人死后会有灵魂吗?或者……转世?”
顾言的手微微一颤:“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今天遇到了一个学生。”沈寒星望向窗外,“他长得……很像林暮。不,不是长相,是那种感觉。而且他知道减七和弦的意义,林暮以前总说那是‘悬而未决的情感’。”
“声乐系的陆清歌?”顾言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我听说过他。很有才华,去年原创的那首《雪落的声音》在校园里很火。但他母亲三年前去世了,父亲在国外,一个人生活不容易。”
沈寒星怔了怔:“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顾言移开视线:“学院的每个有潜力的学生,我都了解一些。这是我的工作——为交响乐团物色新人。”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但沈寒星总觉得哪里不对。就在这时,琴房外传来吉他声,还有清亮的哼唱:
“如果雪记得风的形状/如果风记得云的方向/如果我记得你眼里的光/是不是就能找到回家的路……”
沈寒星猛地站起来,打翻了汤碗。那是林暮未完成的歌词,是他从未示人的、写在《冬寂》总谱扉页上的句子!
他冲出琴房,走廊尽头,陆清歌正抱着吉他坐在地上,身边散落着几张乐谱。看到沈寒星,他慌乱地站起来:“教授?我、我只是在等朋友,随便哼了几句……”
“谁教你这首歌的?”沈寒星的声音在颤抖。
“我……我自己写的。”陆清歌的眼神闪烁,“上个星期,梦见一个看不清脸的人在雪中唱歌,醒来就记住了这段旋律。”
顾言也走了出来,他的目光在陆清歌脸上停留片刻,然后落在散落的乐谱上。其中一页的角落,有一个熟悉的签名——林暮的花体签名。
第三乐章:三角的初现
事情开始失控般发展。
陆清歌“碰巧”选了沈寒星所有的选修课,每次坐在第一排,眼神专注得像要把教授说的每个字刻进心里。他会在课间请教问题,问题总是恰到好处地戳中沈寒星音乐理论中最精妙的部分。他会“偶然”在沈寒星常去的咖啡馆弹唱,唱的都是些让沈寒星心头发颤的旋律。
而顾言开始频繁出现在他们周围。他邀请陆清歌参加交响乐团的面试,亲自指导他的声乐技巧,甚至提出要为他写一首参赛作品。
“顾老师对我太好了。”某天课后,陆清歌对沈寒星说,眼神纯真,“他说我的声音让他想起一位故人。”
沈寒星手中的粉笔断了。
“哪位故人?”
“他没说。”陆清歌收拾着书包,“但他说,如果那位故人还在,一定会很欣赏我。教授,您说……人真的会有前世吗?”
这个问题像一根针,扎进沈寒星封存了七年的心脏。那天晚上,他梦见了林暮。梦里的林暮站在雪地里,回头对他微笑,然后渐渐变成陆清歌的脸。
惊醒时凌晨三点,手机上有一条未读信息,来自陌生号码:
“沈教授,我在整理母亲遗物时,发现了一些东西。关于林暮前辈的乐谱,还有一些信件……我能明天找您谈谈吗?——陆清歌”
沈寒星盯着手机屏幕,直到晨曦染白窗帘。最终,他回复:“明天下午四点,学院后门的‘时光咖啡’。”
几乎是同时,顾言发来信息:“寒星,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关于陆清歌,也关于……林暮。”
沈寒星没有回复。他走到琴房,打开那架七年未曾完全弹奏过的斯坦威,指尖落在琴键上。这一次,他没有弹《冬寂》,而是弹起了肖邦的《离别练习曲》。
琴声在空荡的走廊回响,传到了隔壁琴房——那里,顾言正抱着小提琴,无声地流泪。而宿舍楼里,陆清歌从梦中惊醒,梦中他站在大雪纷飞的山巅,手中握着一封泛黄的信,信的开头写着:“致十年后的我,或是看见这封信的你……”
三个被秘密缠绕的灵魂,在冬夜里各自无眠。
雪,还在下。
主要人物设定
沈寒星(28岁)
- 外貌:身高182cm,面容清俊冷冽,有着钢琴家长而优美的手指。常穿深色高领毛衣和黑色大衣,气质疏离。左眼角有一颗很淡的泪痣,只有近距离才能看清。
- 性格:表面冷漠寡言,实则内心敏感细腻。被七年前的创伤冻结了情感,对音乐有着近乎偏执的纯粹追求。不善表达,习惯用音乐说话。
- 秘密:一直认为林暮的失踪是自己的错,因为那天他们发生了争吵。
陆清歌(22岁)
- 外貌:身高178cm,阳光清秀,有一双会笑的眼睛。喜欢穿暖色系毛衣,随身带着一把旧吉他。右耳戴着一枚小小的银色耳钉,是母亲的遗物。
- 性格:外表开朗温暖,内心藏着与年龄不符的沉重秘密。有着惊人的音乐天赋和直觉,但对自己的身世充满困惑。渴望被爱又害怕靠近。
- 秘密:他的母亲林月是林暮的双胞胎姐姐,三年前临终前交给他一盒遗物,要求他在22岁生日后寻找沈寒星。
顾言(35岁)
- 外貌:身高185cm,成熟俊美,有着小提琴家长年练琴形成的优雅体态。穿着考究,总是系着一条深蓝色丝绒围巾——那是林暮送他的23岁生日礼物。
- 性格:温柔隐忍,擅长照顾人,将所有的激烈情感都掩藏在完美风度之下。对音乐和爱的人都有极强的保护欲,愿意默默守护。
- 秘密:暗恋沈寒星十五年,同时也深爱着已逝的林暮。七年前雪山事故那天,他原本要去告白,却永远失去了机会。
林暮(已故,若在世28岁)
- 贯穿整个故事的“幽灵”角色,沈寒星的初恋,顾言的挚友,陆清歌的舅舅。
- 七年前在阿尔卑斯山采风时遭遇雪崩失踪,遗体从未被找到。
- 天才词曲创作人,沈寒星《冬寂》协奏曲的作词人和灵感缪斯。
- 留下大量未发表作品和谜团,是连接三人的核心纽带。
核心悬念与后续发展
第一卷埋下的伏笔:
1. 陆清歌的母亲林月与林暮是双胞胎,为何七年来从未联系沈寒星?
2. 林暮留下的乐谱和信件中藏着什么秘密?
3. 顾言究竟知道多少真相?他为何对陆清歌如此关注?
4. 雪山事故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林暮真的死了吗?
后续卷章预告:
- 第二卷《融雪之声》:陆清歌展示母亲遗物,揭开林暮失踪前的最后行踪。沈寒星发现陆清歌的音乐天赋与林暮惊人相似,情感开始动摇。顾言被迫在守护秘密和坦白之间做出选择。
- 第三卷《春寒》:三人前往阿尔卑斯山寻找当年事故真相,却发现林暮可能还活着的线索。感情线白热化,沈寒星必须在回忆与新生之间抉择。
- 第四卷《未完的乐章》:真相大白,每个人都必须面对自己的选择。最终的音乐会,未完成的《冬寂》能否迎来它的终章?
音乐线索贯穿:
- 《冬寂》协奏曲的七个乐章对应七年的时光
- 陆清歌创作的《雪痕》系列歌曲暗藏密码
- 顾言从未公开演奏的小提琴曲《给C的安魂曲》隐藏着告白
- 三人最终的合作将解开所有音乐谜题
故事在钢琴、吉他与小提琴的三重奏中展开,在雪与音乐之间,三个灵魂彼此碰撞、温暖、伤害,最终在真相与谎言之间,寻找属于自己的和声。
故事内核:这是一个关于爱、记忆与救赎的故事。当逝去的白月光、炽热的新生太阳与沉默的守护星辰相遇,他们要如何在雪融之前,找到继续前行的勇气?而当春天的第一缕阳光终于照进冰封的心,有些爱情,注定要在伤痕之上重新开花。
雪痕三重奏:未完成的冬寂乐章
第一卷·雪落无声
第一章:减七和弦
十二月的第一场雪,总在黄昏时分悄然降临音乐学院。
陆清歌推开958琴房沉重的木门时,雪正从铅灰色的天空缓缓飘落。窗外的银杏树已落尽最后一片叶子,枯枝在渐暗的天色里描摹着冬日特有的寂寥线条。
琴房内,一个人正背对着他坐在钢琴前。
深灰色高领毛衣包裹着修长挺拔的背影,手指在黑白琴键上游移,却没有按下任何一个音——只是悬停在那里,像飞鸟掠过湖面时投下的倒影。陆清歌站在门口,忽然不敢呼吸。
他知道这个人是谁。整个音乐学院没有人不知道沈寒星——二十八岁的钢琴系教授,十七岁便以《雪之祭》在国际比赛中夺冠的天才,却在七年前创作出震惊乐坛的《冬寂》协奏曲后,再未发表任何新作。
也有人说,他的灵感,连同那个人,都永远留在了七年前阿尔卑斯山的那场雪崩里。
“门不用一直开着。”
清冷的声音响起,没有回头。沈寒星的手指终于落下,弹出一个和弦——减七和弦,悬而未决的音符在空旷的琴房里震颤,如同心脏被轻轻揪紧。
陆清歌慌忙关上门,怀里抱着的乐谱散落一地。他蹲下身慌乱地捡拾,余光瞥见沈寒星终于转过了身。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陆清歌听过很多关于沈寒星的传闻——说他冷漠疏离,说他眼里再没有光,说他的心在七年前就随着林暮一同埋葬在了雪山下。但没有人告诉他,当沈寒星那双深灰色的眼睛望过来时,会让人想起冬夜最亮的那颗星,遥远,冰凉,却美得惊心动魄。
“陆清歌。”沈寒星准确叫出他的名字,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声乐系四年级,去年校园歌手大赛冠军,原创作品《雪落的声音》在音乐平台有三十万播放量。主修声乐,辅修作曲。”
陆清歌愣在原地:“教授……您怎么……”
“我每周三下午在这里练琴。”沈寒星站起身,走到窗边。他比陆清歌高半个头,逆光而立时,侧脸的轮廓被窗外雪光勾勒得像一尊古希腊雕塑,“这是私人琴房。”
“对不起!”陆清歌涨红了脸,“江教授说他的琴房在九层,我可能听错了楼层……”
“江教授在对面楼。”沈寒星打断他,目光落在陆清歌怀里那叠散乱的乐谱上,“你手里拿的什么?”
陆清歌下意识把乐谱往身后藏,但已经晚了。沈寒星的视线定在最上面一页——那是陆清歌自己誊抄的谱子,右上角有一个他随手画下的标记:一片雪花的简笔画。
空气突然凝固。
沈寒星一步步走近,陆清歌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冷杉香气,混合着旧琴房特有的松木和纸张的味道。修长的手指抽出那页乐谱,沈寒星的瞳孔在看清旋律线的瞬间,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这是你写的?”他的声音依然平静,但陆清歌听出了那平静之下的某种震颤。
“是……是我上周写的片段。”陆清歌小声说,“还、还不成熟……”
“第二小节的转调,”沈寒星的手指划过谱面,“用了那不勒斯六和弦解决到属七,再意外地进入关系小调。这种进行方式……”
他抬起眼,深灰色的眸子直直看进陆清歌眼里:“你从哪里学来的?”
陆清歌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慌。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首曲子是在梦里听见的。连续三个晚上,他都梦见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在雪中弹琴,醒来后旋律还清晰地在脑海中回响。他只能匆匆记下,却总觉得这旋律不属于自己。
“我……我自己想的。”他最终这么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沈寒星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陆清歌,目光从少年清秀的眉眼,到微微泛红的耳尖,再到因为紧张而攥紧的手指。那目光太过专注,太过深沉,像是要透过这副皮囊,看清里面藏着的另一个灵魂。
良久,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将乐谱递还:“写得不错。”
陆清歌接过谱子,指尖不小心擦过沈寒星的手背。两人的皮肤都是一样的冰凉,接触的瞬间却仿佛有电流窜过。
就在这时,琴房的门再次被推开。
“寒星,我听说你下午没去系里的会议——”来人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陆清歌转过头,看见门口站着一个男人。三十五岁上下,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外面披一件黑色大衣,手里提着琴盒。他的容貌俊美得几乎带有攻击性,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却温润如玉。此刻,这双眼睛正落在陆清歌身上,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惊讶,审视,还有一丝陆清歌读不懂的哀伤。
“顾老师。”陆清歌连忙打招呼。顾言,音乐学院最年轻的小提琴教授,交响乐团首席,也是去年校园歌手大赛的评委之一。陆清歌参赛的那首《雪落的声音》,曾得到顾言“有灵性,但太孤独”的评价。
顾言的目光在陆清歌和沈寒星之间转了个来回,最终定格在沈寒星脸上:“有客人?”
“走错琴房的学生。”沈寒星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淡,转身走回钢琴边,“陆清歌,你可以走了。”
逐客令下得毫不客气。陆清歌抱起乐谱,向两位老师微微鞠躬,逃也似的离开了琴房。关门之前,他听见顾言轻声说:“他长得……真像。”
后面的话被关在了门内。
走廊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陆清歌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深呼吸了几次,才让那种莫名的悸动平复下来。他低头看着手中的乐谱,那个被沈寒星指出来的第二小节,那串他“梦”来的和弦进行。
为什么沈教授会有那样的反应?
为什么顾老师说“真像”?
像谁?
太多疑问盘旋在脑海。陆清歌摇摇头,决定先去找江教授的琴房。转身的瞬间,他的目光扫过958琴房门牌下的铭牌——那是一块小小的黄铜牌,上面刻着三行字:
沈寒星 钢琴
(空行)
(空行)
第三个名字的位置是空的,只有固定铭牌的钉孔,像是一个久未愈合的伤口。
陆清歌忽然想起,七年前和沈寒星一起创作《冬寂》的,除了作词的林暮,还有一位小提琴手。那个人后来去了哪里?为什么名字被抹去了?
他没有时间细想,因为琴房内传出了琴声。
不是钢琴,是小提琴。顾言在拉琴。
旋律陆清歌从未听过——悲伤得让人心悸,却又美丽得令人窒息。每一个揉弦都饱含情感,每一个滑音都像在诉说什么说不出口的话语。那是陆清歌听过的最孤独的琴声,孤独到仿佛演奏者已经这样孤独地拉了一百年。
然后,钢琴声加入了。
沈寒星的琴音如同冬日的月光,清冷,明亮,精准地切入小提琴的旋律中。两种乐器开始对话,不,那不是对话,那是两个孤独灵魂的彼此缠绕,彼此温暖,又彼此伤害。
陆清歌站在门外,无法移动脚步。
他听出来了。小提琴拉的是主旋律,钢琴在伴奏。但沈寒星的伴奏太过强势,太过充满占有欲,仿佛要将那旋律包裹、吞噬、融为一体。而顾言的琴声在抵抗,在挣扎,最终却又沉溺其中。
这根本不是合奏。这是一场用音乐进行的、旁人听不懂的争吵,或者告白。
最后一个和弦落下时,陆清歌听见顾言说:“七年了,寒星。你还要困在那个冬天多久?”
没有回答。
只有雪落在窗棂上的声音。
陆清歌终于转身离开。他的脚步很轻,轻得像怕惊扰了琴房里那个封存了七年的冬天。
他不知道的是,琴房内,沈寒星正站在窗边,看着那个米色身影消失在风雪中。
“他弹琴吗?”顾言突然问。
“不知道。”
“唱歌呢?”
“江教授说,他的声音像冬天的第一缕阳光。”沈寒星顿了顿,“也像暮。”
顾言沉默了很久很久。最后,他打开琴盒,取出一封泛黄的信,放在钢琴上。
“林暮失踪前一个月寄给我的。他说,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个让你想起他的人,就把这封信给你。”
沈寒星没有碰那封信。他只是看着信封上熟悉的字迹——那是林暮的字,飞扬,洒脱,最后一笔总是微微上扬,像他笑起来时的嘴角。
“里面写了什么?”
“我没拆。”顾言说,“但寒星,有些事情,不是逃避就能解决的。七年了,雪该化了。”
沈寒星终于拿起那封信。信封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也像七年前落在林暮睫毛上的那片雪花。
“顾言。”他忽然问,“你相信人会回来吗?以另一种方式?”
顾言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雪,轻轻拉了一段旋律——正是刚才他们合奏的那首曲子,林暮写的最后一首曲子,名叫《归期》。
而归期未有期。
陆清歌回到宿舍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他的室友陈辰正在打游戏,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摘下耳机问:“怎么啦?见鬼了?”
“比见鬼还可怕。”陆清歌把乐谱扔在桌上,“我走错琴房,闯进沈寒星教授的私人琴房了。”
“我靠!”陈辰游戏也不打了,“那个冰山美人?他没把你冻死?”
“他……”陆清歌想起沈寒星看着自己时的眼神,“他有点奇怪。”
“奇怪就对了。全校都知道沈教授自从林暮失踪后就怪怪的。”陈辰凑过来,压低声音,“话说,你真不知道林暮?”
陆清歌摇头。他三年前才考进这所音乐学院,对七年前的旧事知之甚少。
“林暮,比我们大五届,作曲系的天才,沈教授的……”陈辰斟酌了一下用词,“缪斯。据说《冬寂》就是沈寒星作曲,林暮作词,俩人一起创作的。七年前,林暮去阿尔卑斯山采风,遇到雪崩,失踪了。遗体都没找到。”
陆清歌的心脏莫名一紧:“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陈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掏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这是当年校庆演出,林暮在台上唱歌的照片。你自己看。”
陆清歌接过手机。黑白照片上,一个清瘦的年轻人站在聚光灯下,握着麦克风,闭着眼睛唱歌。那眉眼,那轮廓,那微微仰头的姿态——
“这不可能。”陆清歌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照片上的人,和他至少有七分像。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沈教授看你的时候‘奇怪’了吧。”陈辰拍拍他的肩,“节哀顺变,兄弟。你长得像他死去的白月光,这剧情够你喝一壶的。”
陆清歌没有说话。他想起沈寒星看他的眼神,想起顾言那句“真像”,想起琴房门牌上那个空着的位置。
还有梦里那个在雪中弹琴的身影。
他走到窗边,宿舍楼下的路灯在雪中晕开一团团暖黄的光。远处,音乐学院的建筑群在夜色中静默,958琴房的窗户亮着灯,像雪夜中孤独的眼睛。
陆清歌从抽屉深处拿出一个铁盒。打开,里面是一叠旧乐谱,几封未寄出的信,还有一张褪色的照片——照片上,年轻的女人抱着一个小男孩,笑得温柔。女人有着和他相似的眉眼,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娟秀的字:
“给小歌:如果有一天你遇见一个叫沈寒星的人,把这些交给他。妈妈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小暮。——永远爱你的妈妈,林月”
林暮。林月。
陆清歌的手指抚过那些乐谱。谱子的字迹飞扬洒脱,最后一笔总是微微上扬。而在某些谱子的角落,会有另一个人的笔迹,清峻工整,写着修改意见或和弦标记。
那些标记的笔迹,他今天刚刚见过——在沈寒星教授的教案上。
雪越下越大了。
陆清歌关上铁盒,却关不上心中翻涌的疑问。母亲从未提过她有个弟弟,从未提过这些乐谱的来历,只在三年前病重时,将这个铁盒交给他,说:“等你二十二岁生日过后,如果遇到一个叫沈寒星的人,就给他。”
三个月前,他刚过完二十二岁生日。
三个月后的今天,他“走错”了琴房,遇见了沈寒星。
这真的是巧合吗?
窗外,958琴房的灯还亮着。陆清歌忽然想起,刚才离开时,他隐约听见沈寒星和顾言在说话。顾言说:“他迟早会知道的。”
沈寒星回答:“那就不要让他知道。”
不要知道什么?
陆清歌握紧了铁盒。盒子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但那疼痛让他清醒。他决定,明天就去问江教授,关于林暮的事,关于七年前的事,关于母亲从未提及的过去。
还有,关于那首他“梦”来的曲子,为什么会让沈寒星有那样的反应。
他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958琴房内,沈寒星正拆开那封迟到了七年的信。
信很短,只有三行:
“寒星,如果有一天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终于鼓起勇气,或者终于没有勇气当面告诉你——”
“我爱你,从十七岁到现在,到永远。”
“但我也爱顾言。不是友情,是爱情。很可笑吧?我这样的人,竟然同时爱上了两个人。所以我要走了,去一个能想清楚的地方。别找我,等我想明白了,我会回来。——永远爱你的,暮”
沈寒星拿着信纸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窗外的雪,还在无声地下着。
落在七年前阿尔卑斯山的雪崩现场。
落在音乐学院958琴房的窗棂。
落在陆清歌窗台上渐渐堆积。
三个被雪连接的人,三段被时光掩埋的感情,在这个冬夜,开始缓缓浮现出最初的轮廓。
而真正的冬天,才刚刚开始。
第一卷·雪落无声
第二章:956琴房
陆清歌是第二天上午才找到江教授的。
周三的声乐教研室总是最热闹的,几个研究生围着江教授讨论毕业音乐会的曲目。陆清歌等在门外,怀里依然抱着那个铁盒,像抱着一块烧红的炭。
透过门缝,他看见江教授——那位总是穿着中式长衫、头发花白的老先生——正用手指在桌上打着拍子,哼唱一段旋律。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切割出明暗相间的条纹。
“……这里,气息再沉下去一些。”江教授的声音温和而有力,“你要想象自己站在雪山顶上,对着山谷喊话,声音要能传到最远的松林。”
陆清歌的指尖无意识地抠着铁盒的边缘。母亲也说过类似的话。三年前的那个冬天,在病房里,母亲握着他的手,声音已经虚弱得像一缕烟:“小歌,唱歌的时候……要像对着雪山唱歌。声音要干净,要勇敢,要不怕回声。”
那时他不知道母亲为什么这么说。现在,他好像开始懂了。
“清歌?”江教授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不知何时,教研室里的学生已经散去,老先生正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他,“在门口站了快半小时了,是来交期中作业的?”
“江教授,我……我想请教您一些事。”陆清歌走进教研室,关上门。阳光在深色地板上投出一块明亮的光斑,灰尘在光柱中缓缓飞舞。
江教授坐回他那张堆满乐谱的旧藤椅,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是关于昨天走错琴房的事吧?沈教授给我打电话了。”
陆清歌一愣:“沈教授他……”
“他说你很有天赋。”江教授从眼镜上方看着他,眼神意味深长,“还问我,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音乐的。”
“我母亲教的。”陆清歌把铁盒放在桌上,“她叫林月。三年前去世了。”
听到“林月”这个名字,江教授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他摘下眼镜,用衣角缓缓擦拭镜片,这个动作持续了很长时间。最后,他重新戴上眼镜,声音变得很轻:“林月的儿子……都这么大了。你母亲她……走的时候痛苦吗?”
“很平静。”陆清歌说,“她说她等这一天等了很久,终于可以去见想见的人了。”
江教授沉默了很久。窗外传来远处琴房的练琴声,一段肖邦的夜曲,弹得磕磕绊绊,总是在同一个地方出错。
“你想问什么,孩子?”最终,江教授问。
陆清歌打开铁盒,取出那叠旧乐谱,推到江教授面前:“我想知道,我母亲是谁。她为什么会有这些乐谱。还有……”他顿了顿,“林暮是谁?他和我母亲是什么关系?”
江教授没有碰那些乐谱。他只是看着,眼神像是穿过纸张,看到了很久以前的某个人,某个场景。良久,他叹了口气,站起身,从书柜最上层取下一个相框。
照片是黑白的,有些泛黄。画面里是年轻的江教授,还有另外三个年轻人——两个男孩,一个女孩。女孩站在中间,笑得眉眼弯弯,一手挽着一个男孩。左边的男孩面容清俊,穿着白衬衫,手里拿着几页乐谱;右边的男孩更高一些,背着小提琴琴盒,笑容阳光。
陆清歌的呼吸停住了。
那个女孩,是年轻时的母亲。虽然照片上的她不过十八九岁,但那双眼睛,那个笑容,他不会认错。
而左边的男孩……那张脸,他昨天刚刚见过。是沈寒星。更年轻,更青涩,眼里有光。
右边的男孩,是顾言。
“这是二十五年前,音乐学院的元旦晚会后台。”江教授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照片里的人,“林月,你母亲,声乐系的天才。林暮,她双胞胎弟弟,作曲系的才子。沈寒星,钢琴系的神童。顾言,小提琴系的未来之星。他们四个,当时被称作‘学院的四季’。”
陆清歌的手指抚过照片上母亲的脸。他从未见过母亲这样笑过。在他的记忆里,母亲总是温柔的,但温柔里带着化不开的哀愁。她会在深夜对着窗外发呆,会在听到某些旋律时突然流泪,会在他问起父亲时沉默地摇头。
“我母亲……和林暮是双胞胎?”
“同卵双胞胎。”江教授说,“但性格完全相反。林暮外向,张扬,像一团火。林月内向,沉静,像一汪深潭。但他们有个共同点——”他看向陆清歌,“对音乐有着近乎本能的直觉。林暮写词,林月唱,沈寒星谱曲,顾言编配。他们合作的《四时歌》,当年拿下了全国大学生艺术展演金奖。”
陆清歌忽然想起昨天沈寒星看他时的眼神。那不是看一个陌生学生的眼神。那是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那后来……为什么我母亲离开了音乐学院?”
江教授没有立刻回答。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958琴房所在的那栋楼。雪后的阳光很刺眼,楼宇的轮廓在光晕中微微模糊。
“因为一场事故。”许久,他缓缓说,“二十二年前,林暮、沈寒星、顾言三个人合作准备参加国际比赛的作品。那首曲子很重要,如果能获奖,他们都有可能得到海外顶尖音乐学院的全额奖学金。但就在提交作品的前一周……”
他停下来,像是在斟酌词句。
“前一周怎么了?”陆清歌追问。
“林暮失踪了。”江教授转过身,眼神复杂,“不是七年雪山那次,是更早。他消失了整整三个月。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沈寒星和顾言找遍了所有可能的地方,报了警,登了寻人启事,但一无所获。”
“三个月后,林暮自己回来了。但他变了。变得沉默,阴郁,不再写歌,不再和任何人合作。他和沈寒星大吵一架,摔了琴房的门。第二天,他就办理了退学手续,离开了这座城市。”
陆清歌感到一阵寒意:“那我母亲呢?”
“林月也在那时退学了。”江教授说,“她走得更彻底,换了所有联系方式,切断了和过去所有人的联系。我也是后来才听说,她去了南方一个小城,结婚,生子,过着普通人的生活。直到三年前,我才收到她病重的消息,赶去见了她最后一面。”
“她说了什么?”
“她说她很抱歉。”江教授的声音有些哽咽,“她说她守了一个秘密二十二年,守得太累了。她说等她的孩子二十二岁时,这个秘密该被打开了。但她没有告诉我秘密是什么,只说,到时候会有人带着答案来找我。”
陆清歌看着桌上的铁盒。母亲说的“有人”,就是他。母亲说的“答案”,就是这些乐谱,这些信,这个被尘封了二十二年的过去。
“江教授,”他轻声问,“您知道956琴房吗?”
江教授猛地抬起头:“你怎么知道956?”
“我……”陆清歌一时语塞。他不能说自己是从一张海报上看到的,那听起来太荒唐了,“我昨天路过时,看到门牌上写着956,但门锁着,好像很久没人用过了。”
“956琴房,”江教授缓缓说,“是当年他们四个专用的创作室。林暮失踪后,那间琴房就被封了。学校本来要重新分配,但沈寒星坚持保留,甚至自费付了这些年的租金。他说,要等林暮回来。”
“但他没有回来。”
“不,他回来了。”江教授说,“七年前,林暮突然联系了沈寒星。他说他想通了,想回来完成当年未完成的作品。他们约在阿尔卑斯山采风,说要在雪山中找到灵感。沈寒星、林暮、顾言,三个人一起去的。”
“然后发生了雪崩。”
“是的。”江教授闭上眼睛,“搜救队找到了沈寒星和顾言。沈寒星摔断了三根肋骨,顾言左手骨折。但林暮……只找到了他的背包,里面有未完成的乐谱,和给沈寒星的一封信。信上说,如果他回不来,就把956琴房里的东西交给该给的人。”
陆清歌的心脏狂跳起来:“956琴房里有什么?”
“没有人知道。”江教授睁开眼睛,“那间琴房的钥匙,只有三把。林暮一把,沈寒星一把,顾言一把。林暮失踪后,他的那把钥匙也不知所踪。沈寒星和顾言都说,没有林暮,他们不会打开那扇门。”
“那如果……”陆清歌的声音在颤抖,“如果我有钥匙呢?”
他从铁盒的夹层里,取出一把黄铜钥匙。钥匙已经很旧了,齿口有磨损的痕迹,柄上刻着一个小小的“M”——林暮的“暮”字拼音首字母。
江教授盯着那把钥匙,很久没有说话。阳光在他脸上移动,从额头移到下巴,最后落在颤抖的手上。
“你母亲……”他最终说,“她走之前,是不是给了你这个?”
陆清歌点头:“她说,等我二十二岁,如果遇到一个叫沈寒星的人,就把这个交给他。但她没说,这把钥匙是开哪扇门的。”
“是956的钥匙。”江教授站起身,在书柜前踱步,“二十二年前,林暮失踪前,把三把钥匙中的一把给了林月。他说,如果有一天他回不来,而林月觉得时机到了,就把这把钥匙交给该给的人。”
“该给的人是谁?”
“他没有说。”江教授停下脚步,看着陆清歌,“但我猜,是你。”
陆清歌握紧钥匙。黄铜的冰凉触感从掌心一直传到心脏。他想问为什么,想问母亲为什么从未提起,想问林暮为什么要把钥匙留给姐姐,想问这个“时机”到底是什么。
但所有的疑问,在看到江教授眼中那抹深重的哀伤时,都堵在了喉咙里。
“你想去打开那扇门吗?”江教授问。
陆清歌点头。
“那你要想清楚。”江教授的声音很严肃,“有些门,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有些秘密,一旦知道,就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但我必须知道。”陆清歌站起来,铁盒抱在胸前,“我母亲用一辈子守着这个秘密。林暮用生命守着这个秘密。如果我不知道它是什么,我就对不起他们。”
江教授看了他很久很久。最后,他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取出一张门禁卡。
“956琴房在旧馆九层,需要特殊权限才能上去。”他把门禁卡递给陆清歌,“这是我的权限卡,今天之内有效。但清歌,答应我一件事——”
陆清歌接过卡片。
“无论你在里面看到什么,”江教授说,“不要一个人承担。去找沈寒星,或者顾言。这个秘密,从来不只是你一个人的。”
旧馆是音乐学院最老的教学楼,红砖外墙爬满了枯藤。雪后的下午,这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陆清歌站在956的门前。
门是厚重的实木门,深棕色,上面有无数细微的划痕。门牌是黄铜的,已经氧化发黑,但“956”三个数字依然清晰。在门牌的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刻痕——一片雪花的图案,和他昨天在沈寒星琴房看到的谱子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他拿出钥匙,插入锁孔。
钥匙转动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清晰。锁芯有些涩,他用了些力气,才听到“咔哒”一声轻响。
门开了。
一股混合着灰尘、旧纸张和松木香气的味道扑面而来。琴房很大,比958要大上一倍。正中央是一架三角钢琴,盖着深蓝色的绒布防尘罩。靠墙是一排书架,塞满了乐谱和书籍。窗前有一张宽大的木桌,桌上散落着一些纸张。
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贴满了乐谱草稿。从地板到天花板,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有些是用铅笔写的,有些是钢笔,有些已经褪色,有些还很清晰。但所有的谱子,都有同一个特点——都没有完成。每一页都在某个小节中断,像是一句话说到一半,突然失声。
陆清歌走到墙边,仰头看着那些乐谱。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斜射进来,在纸面上切割出金色的条纹。他看到了熟悉的字迹——林暮飞扬的草书,沈寒星工整的笔记,顾言流畅的标记。
还有……母亲的笔迹。娟秀,清晰,在歌词旁边做着注释。
他走到桌前。桌上散落的纸张,是《冬寂》的早期草稿。但在这些草稿中,夹杂着一些别的东西——几张照片,几封信,一本厚厚的笔记本。
陆清歌拿起最上面的照片。是母亲和林暮的合影,看背景是在某个山顶。两人都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围巾在风中飘扬,笑得一脸灿烂。照片背面写着:“与小暮登顶留念。他说,站在这里唱歌,声音能传到天边。——月,1999.冬”
1999年。二十二年前。
他又拿起一封信。信封已经泛黄,没有邮票,没有地址,只有一行字:“给十年后的我,或是看见这封信的你。”
是林暮的字。
陆清歌的手指颤抖着,拆开信封。信纸很薄,上面的字迹因为时间的缘故有些晕开,但依然能辨认: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已经做出了选择。或者,我已经无法选择。
我不知道十年后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不知道寒星是否还在弹琴。不知道顾言是否还在拉琴。不知道姐姐是否还在唱歌。
但我知道,有些话如果现在不说,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说了。
我爱寒星。从十七岁第一次听他弹琴,就爱上了。爱他专注的眼神,爱他修长的手指,爱他清冷外表下那颗滚烫的心。
我也爱顾言。从十八岁第一次和他合奏,就爱上了。爱他温暖的笑容,爱他包容的眼神,爱他永远在我身边的那份安心。
我知道这不对。我知道这很自私。但我控制不了。他们两个,像是我的左眼和右眼,少了哪一个,我的世界都不完整。
所以我逃了。逃了三个月。我以为离开就能想清楚,就能做出选择。
但我错了。离开的每一天,我都在想他们。想寒星弹琴时微蹙的眉头,想顾言调音时专注的侧脸。我想他们想得发疯。
所以我回来了。但我依然没有答案。
寒星说,要和我一起去阿尔卑斯山。他说,雪山能让人清醒。顾言说,他也去。他说,不放心我们两个单独上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