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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薪火初燃

律法为骨,万物皆有价

逃离沉铁山已过半月。三人藏身于大陆西北部一片名为“迷雾林海”的广袤地域。这里古木参天,终年雾气缭绕,紊乱的天然灵机在一定程度上干扰了天衡宗的追踪法术,为他们提供了难得的喘息之机。

在一处借助天然岩洞稍作改造的简陋藏身处,火光跳跃,映照着三张疲惫却眼神坚定的面孔。

云疏的伤势在星言以星光之力温和调理以及自身缓慢恢复下,已好了大半。此刻,他正坐在火堆旁,面前摊开一张粗糙的兽皮,上面用炭笔画满了各种简略的符号和连线,那是他试图系统梳理“心契”之力的初步尝试。

石铁则有些焦躁地在洞口附近踱步,时不时挥舞一下他那柄几乎从不离身的巨锤,带起阵阵风声。“憋屈!太憋屈了!”他终于忍不住,闷声低吼,“像地老鼠一样躲在这里,那天杀的玄无厌还在外面逍遥!云疏哥,你那‘心契’到底该怎么练?给我个准话,只要能变强,干掉那帮混蛋,什么苦我都能吃!”

云疏抬起头,看着石铁眼中燃烧的复仇火焰,轻轻叹了口气。他放下手中的炭笔,神色认真:“石铁,坐下。”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石铁愣了一下,还是依言坐到火堆对面。

“如果你修炼‘心契’,只是为了复仇,为了‘干掉’谁,那你现在就可以放弃了。”云疏直视着他的眼睛,“‘心契’的力量,根植于‘心’。你的心若被仇恨和杀戮填满,引动的绝不会是守护与公平的力量,反而可能招致更可怕的反噬。”

石铁张了张嘴,想反驳,却看到旁边星言也微微点头,他梗着脖子道:“那……那难道就忘了匠魂宗的仇?忘了那些被抽干生命力的兄弟?”

“仇,要记。不公,要反抗。”云疏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但这与我们运用力量的‘初心’并不矛盾。我问你,石铁,当你看到王监工启动‘血脉奉献契’时,你最先涌起的念头是什么?是‘我要杀了他’,还是‘我要阻止他,救下大家’?”

石铁愣住了,他回想起矿坑底部那绝望的一幕,回想起自己不顾一切冲向云疏,喊出“我们信你”的那一刻。他沉默了片刻,粗声粗气地说:“……是救大家。”

“这就是了。”云疏脸上露出一丝欣慰,“‘心契’的第一步,不是学习多么复杂的符文,而是认清自己的本心。你当时想要‘守护’同伴的强烈意愿,本身就是一种力量,只是你还不懂得如何引导和运用它。”

他拿起一块小石子,在泥土上画了一个简单的圆圈:“传统的契约,如同一个预设好的模具,将你的灵力和意志注入,形成固定的形态,威力取决于模具本身和注入力量的多少。”他在圆圈里画上复杂的几何图案。

“而‘心契’……”他另起一处,画了一簇跳动的火焰,“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它的力量,源于你内心最真实、最强烈的‘念’——守护之念、公平之念、创造之念,甚至……是纯粹的求知之念。你要做的,不是把心念塞进模具,而是让心念本身,成为引动天地法则的‘火种’。”

云疏看向石铁:“你的‘念’,是什么?是破坏,还是守护?是为了毁灭敌人,还是为了铸造一个再无人被‘劳役契’束缚的世界?”

石铁陷入了长久的沉思,他看着那簇代表“心契”的火焰图案,又看了看自己布满老茧和伤痕的双手,这双手原本是为了锻造,为了创造……

“我……我想让匠魂宗的兄弟,能真正为自己锻造,而不是为仇人做奴工。”他最终抬起头,眼神中的狂暴戾气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决心,“我想打造一个……能守护我想守护之物的地方。”

“很好。”云疏点头,“记住这种感觉,记住这个‘念想’。当你挥动铁锤时,不要只想着力道和角度,去想你为何而挥锤,想去守护什么。让你的意志,透过铁锤,与你锻造的材料,与你周围的世界沟通。”

他又转向星言:“星言,你的观星术,本质也是与星辰法则的沟通。尝试不要仅仅将它视为窥探命运的工具,而是与星辰建立‘联系’。当你看到那些被标价的命运时,你内心的‘不甘’与‘想要改变’的念头,同样是强大的力量源泉。”

星言若有所悟,指尖无意识地缠绕着一缕微光,轻声道:“与星辰……对话么?而非单方面的索取信息……”

接下来的日子,修炼开始了。过程远比想象中艰难。

石铁按照云疏的指导,尝试在挥锤时灌注“守护”与“创造”的意念,结果不是力道失控砸坏了岩石,就是心神无法集中,差点被反震力所伤。他烦躁得几次想把锤子扔出去。

“静心,石铁。”云疏在一旁耐心引导,“感受你锤下的‘物’,它并非死物,它亦有其‘理’。你的意志,不是去征服它,而是去理解它,引导它,与它达成‘共识’。”

一次,两次……无数次失败后,当石铁在一次疲惫至极、几乎放弃思考,只是本能地想要修复一个不小心碰裂的石锅时,他心中那股纯粹“想要修复”的念头,无意中引动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法则波动。他锤下那普通的铁矿碎末,竟在微弱的光芒中,缓缓地、自发地填补到了裂缝之中,虽然效果极其微弱,却让那石锅的裂缝弥合了一丝!

“成了!云疏哥!星言!你们看到了吗?!”石铁猛地跳起来,举着那石锅,像个孩子一样兴奋地大喊,脸上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云疏和星言相视一笑。他们都看到了,那一刻,石铁身上散发出的,不再是狂暴的气血之力,而是一种沉稳、内敛,带着创造意味的微光。

星言的进展则更为隐秘。她不再强行窥探遥远的、被重重迷雾笼罩的命运,而是尝试与最近的、夜空中的星辰建立更深的联系。她将自己的困惑、对自由的渴望、对同伴的关切,化作无声的倾诉。渐渐地,她发现某些星辰对她的“回应”变得更加清晰,她甚至能隐约捕捉到更远处一些微弱的、代表着“压迫”与“监视”的冰冷轨迹——那或许是来自天衡宗追兵的方向。

这一晚,星言结束冥想后,脸色比平时更加苍白,但眼神却格外明亮。她走到云疏面前,摊开手掌,掌心有几枚用星光暂时凝结的、不断变化的古老卦象。

“云疏,”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急切,“我感觉到……大陆极北的‘霜寂荒原’,有大量‘命运之线’正在被强行扭曲、……‘格式化’。非常快,非常……彻底。那里,可能正在发生类似‘净世计划’的事情!”

云疏神色一凛,接过那星光卦象,虽然无法完全解读,但其中蕴含的那种“存在被抹除”的冰冷意味,让他心头沉重。

“看来,玄无厌并没有因为我们逃走而停下脚步。”他站起身,望向洞外沉沉的夜幕,“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心契’之路不能只靠我们三人摸索,我们需要更多的同道,需要将这把火,烧得更旺!”

他看向在火光照耀下,眼神已然不同的石铁和星言。

“我们必须离开这里,去寻找更多像我们一样,不甘被命运和冰冷契约束缚的人。”

新的征程,即将开始。薪火虽微,已具燎原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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