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把最后一口冰美式的冰块嚼得咯吱响,手机屏幕上弹出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文兴里37号,旧楼顶层,午夜十二点,等你。——一个需要真相的人。”
发信时间是十分钟前,地址就在他家三条街外的老城区。
“现在的委托人都这么没礼貌?连个称呼都没有,搞得跟接头暗号似的。”林默对着手机翻了个白眼,顺手抓起搭在椅背上的黑色冲锋衣,“不过老城区的文兴里,那片拆迁楼荒了快半年了,半夜去那儿,是嫌命长还是嫌我这侦探业务不够刺激?”
他锁上门,楼下的便利店还亮着暖黄的灯,老板娘正对着计算器噼里啪啦算账。“小林,又出去办案啊?”老板娘头也不抬,“带包辣条?半夜提神。”
“算了吧,上次吃辣条把西装油渍洗了三遍。”林默摆摆手,拐进路灯昏黄的小巷。老城区的路坑坑洼洼,墙皮剥落的砖墙上,还贴着半年前的拆迁通知,风一吹,纸角哗啦啦响,像有人在暗处数着秒。
文兴里37号是栋四层的红砖旧楼,楼体歪歪扭扭,墙根爬满了青苔,一楼的铁门上着一把锈迹斑斑的大锁,锁眼上还挂着半块断裂的铁片。林默掏出随身携带的细铁丝,三两下就捅开了锁——这手艺是跟老刑警学的,说是侦探必备,其实他更想用这功夫开隔壁老王的酒柜。
“吱呀——”铁门被推开的瞬间,一股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混着淡淡的灰尘气息。楼道里的声控灯早坏了,林默摸出手机开了手电筒,光柱扫过斑驳的墙壁,上面还留着小孩子画的歪歪扭扭的小人,还有几行用粉笔写的“拆”字。
爬到四楼顶层时,手机屏幕显示11:59。
顶层的铁门虚掩着,推开门的瞬间,林默的手电筒光柱晃过一张脸——那是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背对着他站在阳台边,头发很长,垂到腰际,手里攥着一个小小的音乐盒,盒子里传出断断续续的《致爱丽丝》,调子走得厉害,听得人头皮发麻。
“你就是委托人?”林默收起铁丝,靠在门框上,“大半夜约我来拆迁楼,是丢了猫还是丢了钱?或者是……丢了魂?”
女孩缓缓转过身,脸色苍白得像纸,眼睛却亮得惊人。她手里的音乐盒还在转,调子依旧走音。“我没丢东西,”她的声音很轻,像飘在空气里的柳絮,“我是来找人的。找一个……住在这栋楼里的人。”
“找人?”林默挑眉,手电筒的光柱扫过空荡荡的顶层,除了积满灰尘的旧家具,什么都没有,“这楼荒了半年,别说人,耗子都搬走了。你找的是谁?”
“我叫苏晚,”女孩没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自顾自地说,“以前住在三楼302。半年前拆迁通知下来的时候,我隔壁的张奶奶突然不见了。”
“张奶奶?”林默心里咯噔一下,“失踪案?你报警了吗?”
“报了。”苏晚低下头,音乐盒的调子突然卡住,发出“咔哒”一声响,“警察说张奶奶是自己搬走的,查了监控,只看到她拎着一个布包,在巷口拐了个弯,就再也没出现过。可我知道,她不会走的。”
“为什么?”
“因为张奶奶的儿子,十年前在火灾里救了整栋楼的人,自己却没出来。”苏晚的声音带着哭腔,“她守着这栋楼,守着儿子的遗物,守了十年。她说,这楼不倒,她就不走。”
林默沉默了。他听说过文兴里的那场火灾,十年前的深夜,三楼的电线短路引发大火,一个年轻的消防员冲进去救人,最后被困在火场里,再也没出来。那消防员,就是张奶奶的儿子。
“你怀疑张奶奶不是自愿搬走的?”林默蹲下身,手电筒的光柱扫过地板,地板上有几道浅浅的划痕,像是被什么重物拖过,“这顶层,半年前有人来过?”
“不止来过。”苏晚指着阳台的角落,那里放着一个落满灰尘的木箱子,“我上周偷偷来过一次,发现这个箱子。箱子里的东西,让我觉得张奶奶的失踪,没那么简单。”
林默走过去,掀开木箱的盖子。箱子里装着一沓旧报纸,还有一个黑色的录音笔。他拿起录音笔,按了播放键,里面传出一阵沙沙的电流声,接着是一个苍老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他们又来了……说要拆楼……说我儿子的事……是个意外……我不信……我看到了……那天晚上……火光里……有影子……不是火……是……是人……”
录音到这里突然中断,只剩下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这录音是张奶奶的?”林默皱起眉,“她说的‘他们’是谁?拆迁办的人?”
“我不知道。”苏晚摇摇头,“我只知道,张奶奶失踪前,经常半夜在楼道里自言自语,说听到了她儿子的脚步声。一开始我以为她是太想念儿子,直到我听到了这个录音。”
就在这时,楼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很轻,却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清晰。林默猛地关掉手电筒,拉着苏晚躲到木箱后面。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顶层的门口。接着,是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咔哒”一声,铁门被推开了。
一道手电筒的光柱扫过顶层,光柱的尽头,站着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手里拎着一个工具箱,嘴里还叼着一根烟。男人走到阳台边,四处看了看,然后蹲下身,在地板上摸索着什么。
“他在找什么?”苏晚的声音压得极低。
林默没说话,他盯着男人的背影,总觉得这背影有点眼熟。突然,男人掏出手机,接了个电话,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地传进林默的耳朵里:
“放心,那老太婆的录音笔我早就处理了……什么?还有一份备份?不可能……文兴里37号马上就要拆了,挖个坑埋了,谁也找不到……”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林默猛地从木箱后面跳出来,大喝一声:“别动!”
男人吓了一跳,手里的工具箱“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锤子、撬棍散落一地。他回头看到林默,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转身就想跑。
“跑?”林默冷笑一声,抬脚绊倒他。男人摔了个狗啃泥,嘴里的烟掉在地上,烫得他嗷嗷直叫。
“你是谁?!”男人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林默死死按住。
“我是谁不重要。”林默捡起地上的录音笔,晃了晃,“重要的是,你为什么要找这个?还有,张奶奶在哪里?”
男人的脸涨得通红,眼神里满是惊恐:“我不知道!我只是个打工的!是拆迁办的李主任让我来的!”
“李主任?”林默挑眉,“他为什么要让你找录音笔?张奶奶的失踪,是不是跟他有关?”
男人还想狡辩,苏晚突然冲了过来,指着他的鼻子骂道:“是你们!是你们逼走了张奶奶!你们怕她说出火灾的真相!”
“火灾的真相?”林默心里一动,“十年前的那场火灾,不是意外?”
男人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瘫在地上,哆哆嗦嗦地说:“是……是李主任干的!十年前,他是这栋楼的物业经理,为了骗保险金,故意剪断了三楼的电线!张奶奶的儿子发现了,他就把人困在了火场里……”
“畜生!”苏晚气得浑身发抖,眼泪掉了下来。
“那张奶奶呢?”林默追问。
“张奶奶知道了真相,拿着录音笔去告他。”男人叹了口气,“李主任怕事情败露,就找人把她绑走了,藏在了城郊的废弃仓库里……他还说,等楼拆了,就把张奶奶……”
男人的话没说完,林默已经掏出手机,拨通了报警电话。
警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老城区的寂静。黑色夹克的男人被警察带走时,还在喊着“我是被逼的”。苏晚站在警车旁,看着被警戒线围住的文兴里37号,眼泪止不住地流。
“谢谢你,林侦探。”苏晚哽咽着说,“张奶奶有救了。”
“谢我干什么?”林默摆摆手,看着天边泛起的鱼肚白,“要谢,就谢张奶奶那份不肯放弃的执念,还有你这份坚持找真相的勇气。”
警察在城郊的废弃仓库里找到了张奶奶,老人虽然虚弱,却很清醒。她握着苏晚的手,说了一句话:“我就知道,这楼里的回声,不会骗人。”
后来,拆迁办的李主任被逮捕归案,十年前的火灾真相大白于天下。文兴里37号没有被拆掉,反而被列为了历史保护建筑——因为这里,藏着一个母亲的坚守,一个儿子的英勇,还有一段不该被遗忘的真相。
林默把这件事记在了他的侦探笔记里,最后写了一句话:
“真相就像老楼里的回声,你以为它消失了,其实它一直藏在某个角落,等着有人去听,有人去喊。”
写完,他合上笔记本,伸了个懒腰。手机屏幕上弹出老板娘的微信:“小林,案子破了没?给你留了冰美式,加双份糖。”
林默笑了笑,起身朝着便利店的方向走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老城区的砖墙上,暖洋洋的。
他知道,这城市里,还有很多像文兴里37号这样的故事,藏在雾里,藏在风里,藏在那些不起眼的角落里。
而他的侦探生涯,才刚刚开始。
就在林默快要走到便利店时,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个陌生的来电,接通后,对面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林侦探,听说你很会找真相?那你能不能帮我找一个人……一个活在镜子里的人。”
林默的脚步顿住了。
阳光突然变得有些刺眼,他抬头看了看天,几朵乌云飘了过来,遮住了太阳。
又一个谜案,正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