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雷鸣前的寂静。

李曜的声音透过墙壁，如同冰冷的磐石投入死水，瞬间击碎了夜晚的宁静，也驱散了雷岩和木恩心中最后一丝侥幸。

“谨遵神谕！”墙外传来两人压抑着激动与紧张的回应，随即是迅速远去的、急促的脚步声。

聚落这台粗糙而坚韧的机器，在李曜的警告下，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没有惊慌失措的喊叫，只有被迅速压低传递的命令和急促却有序的脚步声。护卫队员们被从睡梦中唤醒，拿起简陋的武器，按照预先反复演练过的方案，迅速进入防御位置。老弱妇孺则被集中到聚落最中心、靠近祭坛的相对安全区域，由专人负责安抚和保护。

紧张的气氛如同不断绷紧的弓弦，在寂静的夜色中发出几乎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李曜没有再下达任何具体指令。他相信雷岩和木恩，也相信他播下的“人种”能在这次危机中发挥作用。他回到仓库，亲自挑选了一个个头中等、但能量反应最为活跃、表皮暗红色纹路几乎要流淌起来的【爆裂南瓜】。他没有将它送出去，而是亲自捧着，再次登上了瞭望塔。

他需要亲自掌控这次“威慑”的时机和效果。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地流逝。东方的天际线开始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鱼肚白，将废墟的轮廓勾勒得如同蹲伏的巨兽。拂晓将至。

就在这时，李曜注意到聚落西侧，那个被血牙选为主攻方向的、生长着一些低矮变异灌木的斜坡附近，出现了一些不寻常的动静。几个模糊的人影，正借着地形的掩护，异常谨慎而迅速地向着荆棘篱笆靠近。是石盾和他带领的一支精锐小队！他们似乎提前察觉到了危险，或者说，石盾被【启迪之种】激发的战术直觉，让他做出了主动前出、设置预警和迟滞阵地的决定！

几乎在同一时间，东面传来了巨大的喧嚣和喊杀声！血牙团伙的佯攻开始了！数十名匪徒挥舞着武器，猛烈冲击着东面的荆棘篱笆，试图吸引聚落防御的主力。

然而，聚落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冷静。东面的护卫队员依托篱笆顽强抵抗，却并未调动西面的守军。雷岩亲自坐镇中央，指挥若定。

西侧斜坡，真正的危机悄然降临。

就在石盾小队刚刚设置好简单的绊索和警示陷阱，准备后撤时，灌木丛中猛地窜出数十道黑影！血牙亲自带队的主力，如同潜伏的毒蛇，发动了致命的突袭！他们显然也发现了石盾小队，意图将其迅速吃掉，打开突破口！

“敌袭！西侧！”石盾的怒吼声在黎明前的寂静中格外清晰。

短兵相接！金属碰撞声、怒吼声、惨叫声瞬间打破了西侧的宁静。石盾小队人数处于绝对劣势，但凭借事先设置的陷阱和地形的微弱优势，以及石盾沉稳的指挥，勉强结阵抵抗，且战且退，死死拖住了血牙主力的脚步。

李曜在瞭望塔上，看得清清楚楚。血牙团伙的凶悍超出预期，石盾小队眼看就要被吞没！东面的佯攻也变得更加猛烈，整个聚落仿佛在风雨中飘摇的小舟。

不能再等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爆裂南瓜】稳稳托起。他没有选择扔向人群最密集的地方，那样会造成无法控制的屠杀。他的目标是——血牙主力冲锋路径前方，一片相对空旷、但靠近一块巨大岩石的地面！

他计算着角度，用尽全身力气，将这颗蕴含着恐怖能量的南瓜，猛地投掷了出去！

暗红色的南瓜在空中划出一道不起眼的弧线，越过围墙，飞向西侧战场。

“那是什么？！”有匪徒注意到了空中飞来的异物。

血牙也抬头望去，独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化为不屑：“故弄玄虚！给我杀……”

他的话音未落。

“轰！！！！！！！”

一道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炽烈到极致的红光，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在那片空地上猛然爆发！

没有冲天的火焰，只有一股肉眼可见的、暗红色的冲击波呈环形骤然扩散！地面剧烈震动，仿佛小型地震！那块巨大的岩石在冲击波中心瞬间被炸得粉碎，化为无数激射的碎石！离得稍近的几名匪徒，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像被无形的巨锤砸中，整个人抛飞出去，筋断骨折！

强大的气浪将周围所有人，包括正在交战的血牙匪徒和石盾小队成员，都掀翻在地！

爆炸的核心区域，留下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焦黑坑洞，边缘的泥土呈现出琉璃化的迹象，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和臭氧混合的怪异气味。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东面的喊杀声戛然而止。

西面的战斗瞬间停顿。

所有还能动的人，都僵在了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个还在冒着缕缕青烟的爆炸坑，看着那些倒地不起、生死不知的同伙。

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每一个匪徒的心脏。

这是什么力量？！这根本不是他们理解范畴内的武器！是天罚！是真正的神罚！

血牙从地上爬起来，独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和茫然，他脸上的刀疤因为极度震惊而扭曲。他看了看那个爆炸坑，又看了看高墙上那个模糊的身影（李曜刻意站在显眼处），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无法抗拒的寒意，让他握刀的手都开始颤抖。

这根本不是他们能对抗的存在！

“撤……撤退！快撤！”血牙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了一声嘶哑扭曲的嚎叫，再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什么资源，带头向着来路亡命奔逃。

首领的崩溃如同瘟疫般传染开来，剩余的匪徒发出惊恐的尖叫，丢盔弃甲，如同丧家之犬般跟着血牙，瞬间逃得无影无踪。

东面佯攻的匪徒也早已作鸟兽散。

战场上，只剩下聚落的幸存者们，劫后余生地喘息着，脸上混杂着胜利的喜悦和对那恐怖“神罚”的深深敬畏。

石盾在小队成员的搀扶下站起，他望着围墙的方向，眼中除了敬畏，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被点亮的明悟。

李曜站在瞭望塔上，缓缓放下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臂。他看着下方狼藉的战场，看着那个巨大的爆炸坑，心中没有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平静。

威慑，成功了。

代价是，他亲手使用了毁灭的力量。

并且，这力量必然已被高空的“观察者”清晰地记录了下来。

他抬起头，仿佛能穿透云层，看到那双冰冷的、审视的眼睛。

他知道，与“观察者”的接触，恐怕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而他的聚落，在经历了血与火的洗礼，见证了真正的“神罚”之后，信仰必将更加坚固，但某些东西，也已经被永远地改变了。

黎明的曙光，终于彻底驱散了黑暗，照亮了这片弥漫着硝烟与奇异气味的土地，也照亮了前路上，更加深邃莫测的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