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你会明白,社会不过是啥子跟骗子的集团。你别做傻子,也别做骗子。——《高老头》
晶晶和藏族汉子小胡子的初相遇故事,正讲到最耐人寻味的段落。
场子里,服务生上台为歌手送上哈达时,会附在歌手耳边低语,随即指向赠送哈达的卡座方向,歌手便会微微欠身表示感谢。哈达不只是献礼,也是一种信号。当唱完歌后,受赠的歌手会亲自下台来向慷慨的客人敬酒致谢。
挥金如土加之年轻貌美这两个大优点,很难不让那些男歌手们下来敬酒聊天,即便是未被赠送过哈达的男歌手也挤过来坐上半边屁股,端起酒杯走一圈,幻想着被幸运女神赏赐几两碎银。
三两杯啤酒下肚,理智得以稍微麻痹,就连高原反应似乎都被冲淡,酒前清醒时的拘谨悄然瓦解,气氛在甜美嘹亮的歌声和光怪陆离的霓虹灯光里变得热烈起来,开始划拳、玩游戏。
娜娜的理智也被现场的气氛掩埋,开始毫无节制地五百五百地送哈达;唯有萱萱只在碰到真正喜欢的歌手,才会送几根。
而晶晶已经彻底沦陷,对歌手小胡子的爱慕溢于言表,于是便被两个妹妹娜娜和萱萱笑着起哄,直接喊起了“姐夫”。
娜娜还自我回味似地在我面前表演了一遍昨晚她送哈达时的动作和表情。
“关关,给你看看小胡子唱歌的视频。”说到兴起之时,晶晶把手机递给我,似乎想证明她的眼光很好。
屏幕里,一位穿着传统藏袍的歌手,正以连绵群山为背景纵情高歌。
“挺有型的。”我听不懂藏语歌,只能客气地评价一下他的长相。他的五官端正硬朗,肤色是被高原阳光浸透的古铜色,一脸络腮胡更添七分粗犷,和当下流行审美里那些白皙偶像小鲜肉全然不同。
“关老师,我给你说,他真人可比视频里黑多啦。”娜娜插话,“就和你在高原上常见到的藏族人的肤色一样,他的视频肯定是开了美白。我这几天见多了这种肤色的藏族人,现在看关关,都觉得你白得发亮。”
“再过两天我也会被晒黑的,这边的紫外线太霸道了些。”我哭笑不得地说。
“我们有防晒霜,给你用呀!”
“慷慨、大方、漂亮……”我不吝啬我的赞美之词,“你人真好,不愧是我的好姐姐呢。”
“其实……我喜欢的是他的单纯,那种未被污染的纯真……”晶晶打断我们的话,眼神有些迷离,语气里带着温柔的固执,向我炫耀她情人的优点。
“他单纯?”萱萱毫不客气地反驳——她是三姐妹中最理性、最洞悉人性的,就连语气也带着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睿智,“他要是单纯的话,会直接叫你跟他回家过夜吗?”
“whaaaat?”我着实吃了一惊,“他直接叫你跟他回家过夜吗?这么……生猛的吗?”
“关关,我问你啊,你站在男人的角度分析分析,”娜娜望向我,眼神里满是引导的意味,“他让晶晶跟他回家,还发誓说绝对不会碰她,这话,你觉得可信吗?”虽然她这么问,但语气里满是不相信,只不过是想让我说给晶晶听,点醒恋爱局中人。
还没等我回答,萱萱便斩钉截铁地抢白:“这怎么可能嘛!一男一女,深更半夜,共处一室,干柴烈火,指头不小心碰一下就会燃起来。”
“嗯……我也觉得是。”我笑了笑,“这不就跟网上那个段子一样嘛:‘我就蹭蹭,不进去;我就进去,我不动;我就动动,我不射’。”
顿了顿,我换上稍微严肃些的语气,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当然,如果他强行要发生关系,但你又明确拒绝的话,那性质就变了。法律上,最低也是个三年刑期。而且……”我看向晶晶,“女性在醉酒状态下,即便当时‘同意’发生关系,事后也可以主张非自愿……”
“关关,你讲的这些假设都不成立,因为晶晶她愿意啊。”娜娜一脸坏笑地打断,“晶晶的心里巴不得和小胡子睡呢。昨晚还不停地问我们,要不要跟他回去。”
“这么说的话,那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也没啥问题。”我也笑着回应,转而问一脸羞红的晶晶,“不过我很好奇,你到底是从哪儿看出他单纯的?”
“我们第一天晚上去了后,第二天晚上又去了嘛。然后,我听他说,我们送的哈达会所要抽一半走,所以我心疼他,就悄悄给他拿钱了嘛,具体我没数哈,我估计有三千块。后来,会所的老板也来敬我们酒嘛,他好像就有点吃醋了,说自己要先回去了。”
“看我们没留他,结果没过几分钟又折返回来。”萱萱阴阳怪气地补充,“当时我姐不在嘛,他当着我和娜娜的面,把那些钱塞回我姐的包里了。你说,这戏是做给谁看的?不就是做给我们看的嘛。”
“当时我不在,我去上厕所了,我也是听她们俩说的哈,说他把我给他的钱放回我包里了,”晶晶语气柔软,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信,“我就觉得他这个人,骨子里是纯真的,是干净的……”
“他这分明是演戏给我们看,再借我们的口传话给你。”萱萱一语道破。
“看来你是真的陷入爱情的泥淖之中了啊。”我调侃她。“他这是放小饵,想钓大鱼呢。”
“哦对了!”娜娜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关键证据,嘻嘻笑起来,“他还在厕所门口吻了晶晶,关键是——他还伸了舌头!关关,你说,正经人哪会伸舌头啊,你说是不是?”她话音未落,便撞上我意味深长的目光,脸颊上瞬间飞上两抹红霞,避开我的视线。
我第一次在娜娜脸上看到害羞的神色。
“是啊,”我慢悠悠地重复她的话,“正经人哪会伸舌头啊。不会伸舌头的人才最单纯,才是没谈过恋爱。娜娜,你说我讲得有没有道理?”
“你的软饭没了。”娜娜羞恼地捶了我一拳。
一旁的萱萱似乎察觉到了我们话语间流动的暗涌,那双过于睿智的眼睛看得我一阵心慌,当即闭口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