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呀,手举累了。”刮完一边后,娜娜活动发酸的手腕,脸上却带着意犹未尽的笑容,她转头看向晶晶,眼里闪着狡黠的光:“你来刮另一边吧,让关老师也体验一下你的手艺。”
“好呀,我早就想试试了。”晶晶立刻雀跃地换了过来。
她凑得更近,近到我的皮肤能感受到她的体温,当她温热的呼吸轻轻拍打在我的侧脸,一股我说不出的香味钻进我的鼻孔。
“这么近的距离,”她突然轻笑,声音压得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我都忍不住想要亲上去了。”
我的心跳顿了顿,然后强作镇定地勾起唇角:“要是刮得干净的话,让你占个便宜也不是不可以。”
她笑得眉眼弯弯,手下的动作更加轻柔。刀片划过皮肤的触感细腻而专注,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艺术品。
约莫一支烟的功夫,另一边络腮胡也刮好了。现在只剩下下颌和上唇这些精细部位还留着青黑的胡茬。
“这核心部位,”晶晶将眉刀递还给娜娜,俏皮地眨眨眼,“还是交还给娜娜大小姐吧。”
“是要比刚才要奶生了两岁。”娜娜打量了我几眼,接过眉刀后,却转头看向一直挨着车窗沉默的萱萱:“你要不要来试试?”
萱萱面无表情地接过眉刀,换座位后坐在我的面前。我自始至终对萱萱的冷傲态度有些惧怕之色,她的那副表情给我一种疏离感,拒人于千里之外。
萱萱微微一怔,面无表情地接过那柄银色的小刀。当她在我身旁坐下时,我不自觉地绷紧了身子——她脸上冷傲的表情、身上疏离的气场,总让我不敢开玩笑胡乱造次。
我扭转身体面对她,偷偷瞟了一眼萱萱。她刚举起眉刀,我便下意识地抿紧嘴唇,让她方便下刀。然而,她愣怔了半分钟,我俩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怎么了?你不知道怎么下刀吗?”娜娜见她迟迟不开始,好奇地问道,接着善意地提示,“就和你平时修眉差不多,只不过胡子更硬,需要用点力。”
这半分钟内,我也抬眼看了她好几次,每次都发现她正凝视着我的眼睛,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要割裂我的肉体,穿透我的灵魂。
“我不知道怎么修胡子。”她淡淡开口,视线依然紧锁着我,“我先修一下眉毛吧。”
说完,她便抬手轻轻按在我的右眼周围,我顺从地闭上右眼,只用左眼看人。但我的左眼近视得更厉害,使得我看萱萱的模样有些模糊,后排娜娜脸上的表情更是看不清楚。让我觉得奇妙的是,在这片朦胧视野下,她惯常的冷傲之色褪去了五分,取而代之的是十二分的专注。
“诶,我突然想起了一个典故,”我轻声打破沉默,“你们想不想听听?”
“关老师果然学富五车,”娜娜立刻接话,语气里带着善意的调侃,“这个时候也还能想到典故,反正坐车也是无聊,你讲讲吧。”
“这个典故就和眉毛有关。”我故意卖了个关子,“你们知道中国古代的四大风流韵事吗?”
“洞房花烛?”娜娜试探性地回答一个。
“金榜题名?”晶晶也凑热闹。
“牡丹花下死?”娜娜嘻嘻笑着,又说出一个。
我忍俊不禁:“你们这都想到哪儿去了?娜娜你怎么全往那上面想啊,还有晶晶,金榜题名和风流韵事可不太沾边啊。”
“不是你说是风流韵事吗?所以我就往男欢女爱上面想喽。”娜娜轻轻捶了下我的胳膊,“你是不是故意把我们往那上面带?关老师你一点也不单纯老实。”
“我是胡乱瞎猜的。”晶晶同时回答。
“你你……别污蔑我啊。”我急得睁开了右眼。
“别动。”萱萱突然出声,手下力道微微加重,“不然划伤你的眼睛了可别怪我。”
我立即僵住身子,嘴上却不停:“风流和下流还是有区别的。不过这四大风流韵事有三件是和男女之情有关。”
“那你快讲啊,”娜娜催促道,“还吊人胃口吗?”
“这四大风流韵事分别是:相如窃玉、韩寿偷香、沈约瘦腰,以及——”我顿了顿,感受到萱萱的指尖正轻轻抚过我的眉骨,“张敞画眉。”我话音刚落,明显察觉到萱萱的手停顿了一下。
“相如窃玉的故事你们肯定都听说过。”
“司马相如和卓文君吗?”娜娜不确定地猜测。
“你太棒了,娜娜。”我笑着称赞她,“西汉时期的文学家司马相如参加临邛富豪卓王孙宴会时,对其新寡的女儿卓文君一见倾心,于是弹奏一曲《凤求凰》向她示爱。卓文君也精通音律,而且文采斐然,故明白了司马相如的意思,也对其一见钟情,于是当天晚上,卓文君就收拾细软与他私奔,后来两人更是当垆卖酒。因为卓文君身份贵重如美玉,所以用‘窃玉’隐喻私奔。这一对才子佳人的故事自此流传下来。”
“韩寿偷香讲的是西晋大臣贾充的部下韩寿,长相俊美、风度翩翩,贾充的女儿贾午对韩寿一见倾心——随便提一句,她有一位赫赫有名的姐姐,晋惠帝司马衷的皇后,被称为‘一代妖后’贾南风,有人评说她凭一己之力引发了西晋王朝‘八王之乱’——回到正题,于是贾午通过婢女传递情意,韩寿趁夜翻墙与其私会。贾午将皇帝赏赐给她爹贾充的西域奇香赠予韩寿,此香香气持久且香味独特难以掩盖。后来贾充就察觉到韩寿身上的香气,识别了两人的私情,不过最后他也成全了这一对恋人。”
“那沈什么细腰呢?”青青突然开口问道。
“啊?”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其他三女也在听我讲故事。“另一个典故叫沈约瘦腰,这个典故就和男欢女爱没有半点关系了。南朝梁有一位诗文俱佳的大文豪叫沈约,据说他想告老辞职,于是借自己病老的事由,就给徐勉写了封信,信中说自己年老多病,近百多天来皮带常紧,每月估计腰肢要缩小半分。这个典故原本和男女情爱没有关系,但在后世恶戏曲、艳情小说中,常把它用作男女因情思而引起的病瘦。”
“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永远都是一个说不清、道不完的话题。”彭彭感叹了一句。
“就和现在的歌曲一样,基本上都是情歌。”丹丹也点评了一句。
“还有最后一个典故呢?什么画眉?”娜娜敏锐地识破我想讲典故的缘由,“是不是因为现在萱萱在给你修眉,所以让你想起了这最后一个典故?”
“最后一个典故叫张敞画眉,”萱萱已经修好了我的右眉,现在正在修我的左眉。我微微睁开左眼,想用两只眼睛看得更清不知在认真修眉还是沉浸在典故中的萱萱,“娜娜你真聪明,因为眼下的情景和张敞画眉比较像,所以就让我想到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