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林夏是被冻醒的。
窗帘缝里漏进片惨白的光,她摸了摸身边的位置,空的。裹着被子坐起来时,才发现窗玻璃上结了层冰花,像谁用指甲刻出的花纹。
“醒了?”陈默的声音从外间传来,带着点烟火气,“快起来看,下雪了。”
林夏套上厚毛衣冲出去,猛地拉开窗帘——外面已是白茫茫一片。屋顶盖着厚雪,院墙上的碎玻璃渣裹着雪,亮晶晶的像撒了把钻石,连昨天刚腌好的腊鱼腊肉,都裹了层白绒似的雪,看着倒比平时更馋人了。
“下得还不小。”陈默端着锅从厨房出来,蒸汽模糊了眼镜片,“煮了红薯粥,就着酱菜吃暖乎。”
林夏扒着窗户看雪,忽然指着院门口:“你看!槐树上落满了雪,像不像棉花糖?”
老槐树的枝桠上积着雪,粗的细的枝桠都被压得弯弯的,倒真像串放大版的棉花糖,挂在蓝盈盈的天上。陈默擦了擦眼镜,笑着点头:“像。等雪停了,摘点干净的雪回来,给你煮雪茶喝。”
“好啊好啊!”林夏转身冲进厨房,“我去找个干净的瓷碗!”
吃完早饭,雪还没停。林夏裹着羽绒服,戴着毛线手套,蹲在院子里滚雪球。陈默在旁边扫出条路,看她滚出个比脑袋还大的雪球,忍不住说:“小心点,别摔着。”
“才不会!”林夏拍着雪球,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小虎昨天说今天要来,他不是想看雪吗?这雪下得正好!”
小虎是邻居家的孩子,才上小学,前阵子总缠着林夏,说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陈默刚把雪堆到墙根,闻言直起身:“我去给他家打个电话,让他穿厚点。”
没过多久,院门外就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小虎裹得像个棉花包,背着书包冲进院:“夏夏姐!陈默哥!雪!好多雪!”
他扔下书包就扑进雪堆里,滚出个印子,又爬起来抓雪往嘴里塞,被林夏一把拉住:“别吃!不干净!等会儿给你用新雪煮梨水!”
小虎抹了把嘴,指着槐树:“我们堆雪人吧!堆个比房子还高的!”
“行啊。”林夏撸起袖子,“陈默,你负责滚身子,我堆脑袋!小虎去找两根树枝当胳膊!”
三个人忙了半上午,雪人终于堆好了。用煤球做眼睛,胡萝卜当鼻子,林夏还把自己的红围巾摘下来给它围上,小虎则贡献了自己的圣诞帽,扣在雪人头顶。远远看去,倒真像个站在院里的红脸膛巨人。
“中午在这儿吃饭!”林夏拍着小虎的肩膀,“让你尝尝我做的雪菜炒肉丝!”
小虎举着雪球蹦:“好!我妈说夏夏姐做的菜比饭店还香!”
陈默在厨房切菜,听着外面的笑闹声,嘴角弯了弯。雪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案板上的雪里蕻上,亮得有些晃眼。他忽然想起去年冬天,林夏也是这样,拉着他在雪地里疯跑,说要把每个雪堆都踩出脚印——原来不知不觉,已经一起过了这么多个冬天了。
中午的菜很丰盛,雪菜炒肉丝、红烧带鱼、还有一锅暖暖的羊肉汤。小虎捧着碗,吃得鼻尖冒汗,说:“夏夏姐,你们家的饭太香了,我以后能天天来吗?”
林夏笑着给他夹了块带鱼:“只要你妈乐意,天天来都行。”
陈默往林夏碗里舀了勺汤:“快吃,汤要凉了。”
窗外的雪还在下,簌簌的,像撒盐,又像落絮。屋里的暖气片烧得发烫,饭菜冒着热气,三个身影围坐在桌前,说笑声混着窗外的落雪声,把这个初雪的午后,填得满满当当的。
小虎回家时,林夏给他装了满满一袋烤红薯,让他揣在怀里暖着。看着他蹦蹦跳跳消失在雪地里的背影,陈默忽然说:“等雪化了,去后山看看吧,听说那里有野生的山茶花,这个时候该开了。”
林夏望着漫天飞雪,眼里亮闪闪的:“好啊。说不定还能捡几个冻梨,化了之后甜得能齁死人!”
雪落在枝头,落进衣领,落在彼此相视而笑的眼里,无声无息,却把日子铺成了柔软的模样——就像这初雪,干净、温暖,带着对春天的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