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刚过,老槐树的叶子便开始成片地落,像一场温柔的雨。林夏在院子里支起了晾衣绳,把刚晒好的被子搭上去,阳光透过叶隙落在被面上,暖得能闻到阳光的味道。
陈默正蹲在角落,给那几棵已经长到半人高的小槐树苗修剪枝叶。小家伙们的枝干还细,却已显出老槐树的风骨,枝桠努力地朝着阳光的方向伸展。
“明年就能移栽到巷口了。”陈默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李奶奶说,巷口那片空地一直空着,种上槐树,夏天能给路人遮遮阴。”
林夏笑着点头,想起刚搬来时,巷口的风总带着些萧瑟,如今却因为这满院的生气,连风里都飘着暖意。
张婶的小孙子上幼儿园了,每周都会跟着父母回来一趟。一进院门,就甩开大人的手,跑到老槐树下,仰着小脸数落叶:“一片,两片,三片……爷爷说,数到一百片,就能捡到糖。”
陈默总会提前在树底下藏几颗水果糖,看着孩子欢呼着捡起糖,眼睛亮得像星星。张婶坐在石凳上,织着小毛衣,嘴里念叨着:“慢点跑,别摔着……这孩子,跟他爷爷小时候一个样,就爱围着树转。”
林夏把这画面画进了新的绘本里。绘本的主角是一棵老槐树,树下有慈祥的老人,有嬉戏的孩子,有相爱的年轻人,每一页都洒满阳光。出版社的编辑说,这是她看过最温暖的故事,字里行间都透着生活的甜。
深秋的一个周末,陈默的爷爷带着一群老街坊来院子里喝茶。老先生们围坐在槐树下,泡上今年的新茶,聊起了过去的事。
“我小时候啊,这树可比现在细多了。”一位白发老人指着树干,眼里闪着回忆的光,“那时候张婶的婆婆还在,总坐在树下做针线,谁路过都要喊一声‘张奶奶’,她就笑着往我们手里塞块麦芽糖。”
“对对,”另一位老人接话,“后来她走了,我们都觉得这树好像也蔫了几天,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反倒长得更精神了。”
林夏端着刚烤好的饼干走过去,听着老人们的话,忽然明白,这棵树早已不是单纯的植物,它是街坊们共同的记忆载体,是时光的见证者,把一代又一代人的故事,都藏进了年轮里。
陈默举着相机,拍下老人们谈笑的样子,拍下阳光穿过枝叶的样子,拍下地上交叠的树影与人影。他说,要把这些做成相册,留给以后的人看,让他们知道,这棵老槐树下,曾有过这么多热气腾腾的日子。
入冬后,第一场雪来得比往年早。林夏和陈默踩着雪去买年货,回来时,看到张婶正站在院门口,对着老槐树笑。
“你们看,”张婶指着树干,“这雪落在枝桠上,多像开了满树的梨花。”
林夏抬头望去,果然,积雪压在墨色的枝桠上,白得耀眼,真有种梨花满树的错觉。陈默赶紧拿出相机,拍下这一幕,说要用作明年绘本的封面。
除夕夜,院子里挂起了红灯笼。林夏、陈默、张婶,还有李奶奶,围坐在槐树下的小桌旁,吃着热腾腾的饺子,看着远处的烟花在夜空绽放。
烟花的光映在每个人脸上,也映在老槐树的影子上,那影子在雪地上轻轻晃动,温柔得不像话。
“明年,我们在树下搭个葡萄架吧。”林夏咬着饺子,眼睛亮晶晶的,“让蔷薇和葡萄藤一起爬,肯定好看。”
“好啊,”陈默夹了个饺子给她,“再种点薄荷,夏天泡茶喝。”
张婶笑着说:“那我就多种点青菜,给你们当肥料。”
李奶奶也跟着笑:“等葡萄熟了,我来给你们摘。”
笑声混着烟花的爆裂声,在院子里久久回荡。老槐树静静地立在一旁,像个沉默的守护者,它的影子铺在雪地上,把这一室的温暖,都轻轻拥在怀里。
林夏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忽然无比踏实。她知道,无论时光过去多少年,这棵老槐树都会在这里,它的影子会继续在地上流转,记录下更多的欢笑与牵挂,见证更多平凡而珍贵的瞬间。
而属于这里的故事,永远不会结束。就像这循环往复的四季,就像这生生不息的希望,在每一个日出日落里,慢慢生长,岁岁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