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个累到半夜梦游似的小丫头较什么劲?他啧了一声,像是嫌麻烦,却又看不下去。直接弯腰,大手一把揪住叶寸心作训服的后脖领,像拎一只不听话的小猫崽似的,稍微用力往上一提!
叶寸心完全没防备,双脚瞬间离地几厘米,整个人都懵了,震惊之下,前世依赖的称呼脱口而出:“师……师傅!”
这一声“师傅”又轻又急,带着全然信赖的亲昵,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但阎王心里像扎了根刺,自己没答应过收她为徒,那她是在叫别人。
监控室里,正凑在屏幕前的元宝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哈雷捂着嘴肩膀直抖,连老狐狸都忍不住摇头失笑。雷战看着屏幕上阎王那明显僵硬了一瞬的背影,嘴角抽了抽,最终还是没忍住,低骂了句:“……胡闹!”
阎王提着叶寸心的后领,感觉手里的丫头轻飘飘的。他硬邦邦地开口,语气带着刻意的冷硬和纠正:“哎,小丫头,可别乱叫。我可没答应收你为徒。”
他嘴上这么说,手上却没松劲,就这么提着但力道控制得极好,并不会让她难受悬空的叶寸心,迈开长腿,大步流星地朝女兵宿舍方向走去。叶寸心缩着脖子,手脚悬空,尴尬得脚趾头都蜷了起来,脸颊烧得厉害,心里却有点哭笑不得。这别扭的关心方式,还真是……一点没变。
阎王一路把人提到女兵宿舍门口才放下,动作算不上轻柔,甚至有点“丢”的意味,但落地时却微妙地缓了缓,没让她趔趄。他看也没再看她,只硬邦邦甩下一句:“赶紧回去睡觉!”
叶寸心被阎王“提”回宿舍门口,脚一沾地,赶紧溜进宿舍,生怕阎王后悔又折返回来。宿舍里,女兵都已累得陷入沉睡,只有唐笑笑还坐在床边,对着小镜子,心疼地摸着自己被河水泡得失去光泽的长发,唉声叹气。
“需要帮忙吗?”她看着唐笑笑纠结的头发,想起前世唐笑笑忍痛剪发的样子。唐笑笑抬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嘴唇颤抖:“我……我舍不得……”
“会比你自己剪好很多。”叶寸心拿起桌上的剪刀,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指尖微顿,随即稳稳定住,“笑笑,头发剪了还能长。可机会错过了,就真没了。你会证明自己的。”
唐笑笑看着叶寸心清澈坚定的眼神,仿佛被注入了勇气,重重点头,闭上眼,泪水却流得更凶。叶寸心手法利落,咔嚓几声,长发飘落。镜子里出现一个短发的、眼神带着破釜沉舟决心的唐笑笑。
“不劝劝教导员吗?”老狐狸看着谭晓琳倔强的背影,低声问雷战。
雷战的目光掠过训练场上面色惨白却咬牙硬撑的女兵们,最终落在谭晓琳身上,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洞察一切的冷硬:“她自己看不清,怎么当火凤凰的教导员?这条路是她自己选的,苦得咽下去,疼得受住了,她自然会明白。旁人劝,没用。”
老狐狸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今天——特训正式开始!”雷战站在队列前,声音冷硬,“我宣布几条规矩,第一条——”
“报告!”谭晓琳全副武装,戴着与女兵们一样的头盔,跑步到队列前,敬礼。
老狐狸一愣:“教导员?您这是?”
“报告教官!谭晓琳请求入列参加训练!”谭晓琳声音响亮,目光灼灼。
雷战嘴角极快地闪过一丝意料之中的弧度,快得无人捕捉。“教导员,这不是过家家。”他语气平淡,却带着压力。
“我明白!在特种部队,没有特殊身份!菜鸟谭晓琳,请求入列!”谭晓琳毫不退缩。
老狐狸看向雷战,雷战几不可查地颔首。“入列。”老狐狸下令。
哈雷笑嘻嘻地拿着追踪环过来:“教导员,送你个礼物。”咔嚓一声,谭晓琳手腕上也多了一道“枷锁”。
老狐狸继续宣布:“第二条——签署遗书,交代后事!”
队伍里响起细微的骚动。阿卓猛地站起来:“报告!我们是来训练的,不是来送死的!”
老狐狸走过去,眼神锐利:“这就是训练的一部分!受伤、伤残、甚至死亡,都可能发生!想成为最精锐的战士,就别抱侥幸心理!”
女兵们脸色发白。田果苦着脸小声哀嚎:“妈呀,这真是卖身契啊……”
“我的话完了,有异议没有?”老狐狸扫视全场。
“这文件不公平!”沈兰妮皱眉。“要公平就别来!放下头盔,走人!”雷战声音不大,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女兵们沉默。谭晓琳站出来:“姐妹们,规矩就是规矩,签了吧!”她率先拿起笔,毫不犹豫地签下名字。叶寸心也利落地签好。
僻静的训练场上,女兵们坐在小马扎上写遗书。抽泣声此起彼伏。唐笑笑写得泣不成声,对着东南方磕头拜别父母。欧阳倩写着晦涩的古文,田果看得云里雾外。阿卓把信纸折成纸飞机,眼神空洞——她不知写给谁。
叶寸心面前的纸却是一片空白。
一只军靴停在她面前。叶寸心抬头,对上阎王深邃的眼眸。他眉头微蹙,目光落在她空白的纸上,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质问:“你怎么不写?”
叶寸心捏着笔的指尖微微泛白。她看着他,看着因为她不写遗书而露出疑惑神色的阎王,心底百感交集。她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却带着刺的笑,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我的命,不交给一张纸。
“话要活着回来说,留一张遗书,一份财产公证表和一份房屋合同,就觉得别人不会痛了?就觉得……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去死了,是不是?”叶寸心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眶不受控制地泛红,那份深埋的委屈和前世刻骨的痛楚,在这一刻决堤般涌上心头。
空气中,某个无人能感知的灵魂体急得团团转,围着阎王打转:“你快哄哄她啊!”
阎王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一阵没来由的尖锐刺痛划过胸口。他看着叶寸心泛红的眼圈,那强忍泪水的倔强模样,他从未应对过这种场面,尤其对象还是一个让他觉得无比棘手又特别的新兵。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几乎是凭着本能,生硬地开口,试图维持教官的威严,语气却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不写就不写!” 他看着那摇摇欲坠的泪光,那句“不准哭”在嘴边转了几圈,最终还是变成了更生硬的一句,“把眼泪憋回去!这里是训练场!”
这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愣了一下,完全不像平时的他。周围的空气瞬间凝滞。雷战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来,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悦。老狐狸也皱起了眉。旁边正在偷偷抹眼泪的田果和欧阳倩都愣住了,连抽泣都忘了
不远处的元宝和哈雷早就竖起了耳朵,互相交换了一个“有情况”的眼神。元宝用手肘猛捅哈雷,用气音激动地嘀咕:“我靠!阎王爷把人弄哭了?!”
哈雷也一脸震惊,用气音对元宝嘀咕:“还说不认识人小姑娘?这都哄上了!”
叶寸心被他这硬邦邦的“安慰”砸得一怔。小姑娘倔强地别过脸,深吸一口气,再转回来时,眼里虽然还有水光,但情绪已经强行压了下去,只剩下熟悉的倔强。
“谁哭了!”她嘴硬地顶回去,声音还带着点鼻音,却已经恢复了平时的锐利,“我只是……风大迷了眼睛!”
就在气氛微妙僵持的时刻,雷战沉稳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目光锐利地扫过叶寸心空白的纸张和异常的情绪,又深深看了一眼明显有些不对劲的阎王,适时开口,语气不容置疑:“时间到!”
这一声如同敕令,瞬间解除了现场的紧绷。女兵们如释重负又心情沉重地纷纷起身,整理情绪和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