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的喧嚣似乎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当那辆挂着鲜艳国旗的越野车冲破尘土，稳稳停在约定地点时，叶寸心一直紧绷的肩膀几不可察地松弛下来。车上快步下来几位穿着便装但步履干练的人员，为首的中年男子目光锐利地扫过环境，最终落在互相搀扶的三人身上，尤其在阎王明显不自然的左腿和叶寸心破损的衣物上停留片刻，眼神里流露出关切与了然。

“是叶寸心同志吗？我们是驻当地使馆工作人员，奉命来接你们回家。”中年男子声音沉稳，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是我们！谢谢你们！”叶寸心连忙点头，搀着阎王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

简单交接后，几人被迅速护送上車。车内空间宽敞，医疗箱已经打开，随行的医生立刻开始为阎王检查腿伤，进行初步固定。叶寸心和元宝也分到了水和压缩食物，补充几乎耗尽的体力。

车子缓缓启动，驶离这片充满危险与绝望的土地。叶寸心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异国景象，恍惚间竟有些不真实感。直到车子经过那条熟悉的巷口，她猛地坐直身体。

“等一下！麻烦停一下车！”叶寸心急切地开口。

司机放缓车速，疑惑地看向后视镜。使馆负责人也投来询问的目光。

叶寸心看向那位中年男子：“您好，您身上带现金了吗？能借我一点吗？我回一定还您！”

负责人愣了一下，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没有多问，从随身钱包里取出几张当地货币递给她：“够吗？”

“够了够了！谢谢！”叶寸心接过钱，拉开车门就跳了下去，“我有点事，马上回来！”

她像只灵巧的燕子，飞快地跑回那条僻静的小巷，身影消失在杂货铺的门内。

车内，阎王抬眼看向跑远的身影，元宝看着叶寸心消失的方向，咂咂嘴，低声对闭目养神的阎王说：“你不想知道你徒弟干啥去了？”

“我知道”阎王浓密的睫毛却轻轻颤动了一下，喉结微滚。他放在身侧的手，指节无意识地蜷缩，仿佛还能感受到不久前那冰凉小手的触感和紧紧抓握的力道。又为她这份知恩图报的赤诚感到一种酸涩的骄傲。这丫头，总是这样，看着又倔又硬，心却比谁都软，比谁都重情。

没过几分钟，叶寸心就跑了回来，重新钻回车里，气息微喘，脸上却带着轻松的神情，像是卸下了一个重担。她把剩下的钱还给负责人：“谢谢您，用了一些，剩下的还您。”

负责人摆摆手，温和地笑了笑：“解决了就好。我们尽快去机场，国内已经安排好了接应。”

车子重新上路，气氛比刚才更加松弛。或许是任务完成后的放松，或许是伤势处理后的疲惫，阎王靠在椅背上，似乎睡着了。

窗外的景色逐渐从破败转向开阔。紧绷的神经一旦松懈，排山倒海的疲惫便席卷而来。叶寸心靠在椅背上，原本只是想闭目养神，但车厢内温暖安全的环境，以及身边人沉稳的呼吸声，像是最有效的安神剂，让她不知不觉陷入了沉睡。

她的头先是无意识地一点一点，随着车子的一个轻微转弯，终于抵抗不住地心引力，轻轻歪倒，恰好枕在了阎王的右肩上。

阎王几乎是立刻睁开了眼睛。他其实根本没睡着。肩膀上突如其来的重量和温度让他身体微微一僵，下意识地偏过头。

映入眼帘的是叶寸心毫无防备的睡颜。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平日里那双倔强或灵动的眼睛此刻安静地闭着，显得格外乖巧。脸上的污痕还没来得及清洗，额角的伤口已经结痂，但这丝毫无法掩盖她眉眼间的清秀，反而增添了一种破碎又坚韧的美感。

元宝坐在对面，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

阎王警告性地瞪了元宝一眼。他想动动肩膀，让她靠得更舒服些，又怕惊醒她，最终只是僵硬地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拂过自己颈侧的皮肤，带着一点点少女特有的、清甜的气息，混着尘土和淡淡药味，奇异地并不难闻。她似乎睡得很沉，甚至还无意识地往他颈窝里蹭了蹭，寻找更温暖的位置。

这个依赖的小动作，像一根羽毛，轻轻搔过阎王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让她靠得更稳。他的动作笨拙又小心，带着一种与他冷硬外表截然不同的珍视。

阳光透过车窗洒进来，将依偎在一起的两人笼罩在暖融融的光晕里。车辆缓缓停下。使馆工作人员轻声提醒：“我们到机场了。”

叶寸心猛地惊醒，发现自己竟然靠在阎王肩上睡着了，触电般弹开，眼神慌乱地四处乱瞟，“师傅，我……”

阎王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活动了一下被压得发麻的肩膀，声音有些沙哑：“没事，准备上机。”

三人在大使馆工作人员的护送下，踏上舷梯，走向那架印着鲜红国旗的专机。登机前，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转身，对着前来送行的大使馆人员，以及身后这片他们艰难求生的土地，郑重地敬了一个军礼。

飞机冲上云霄，载着满身伤痕却意志不屈的战士，向着祖国的方向飞去。目的地是家，是归属。

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