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空气比刚才沉了几分,阳光被云层遮住大半,白色的被单泛着微凉的光。杜城的指尖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上是蒋峰实时共享的定位,红点在城郊废弃工厂的范围内来回移动,像一颗悬在半空的心。沈翊坐在他身边,膝头的速写本上,工厂的布局图已经勾勒完毕,笔尖还停在西侧仓库的位置,旁边标注着“易燃物风险”“通风口隐蔽”等小字。
“还没动静?”杜城的声音比平时沙哑了些,眼底带着掩不住的焦灼,却依旧保持着队长的沉稳。他盯着手机屏幕,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屏幕边缘,哪怕心里急如焚,语气也没露半分慌乱——这是他多年带队养成的习惯,越是危急,越要稳住阵脚。
沈翊抬眼看向他,目光柔和却坚定:“蒋峰在按你教的战术包抄,西侧仓库窗户少,嫌疑人不敢轻易突围。”他的指尖点在速写本的通风口位置,“这里是仓库的薄弱点,他大概率会从这里试图逃跑,蒋峰应该已经安排人守住了。”
话音刚落,杜城的手机突然震动,蒋峰的语音带着急促的喘息声传来:“城队!嫌疑人手里有枪!仓库里堆着好几个汽油桶,他说要是我们靠近,就点燃汽油同归于尽!”
几乎同时,沈翊的手机也弹出了李晗的消息,文字末尾带着明显的急切:“城队!我们监测到仓库内有汽油挥发的气体信号,蒋峰他们的通讯信号稳定,但嫌疑人情绪极度激动,要不要远程切断仓库电源,制造混乱寻找突破口?”
屏幕里还传来隐约的呵斥声,是嫌疑人的叫嚣,夹杂着汽油的刺鼻气味,透过手机听筒弥漫开来。杜城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眉头拧成深深的川字,握着手机的手青筋暴起,后背不自觉地绷紧——他忘了伤口还未愈合,只想着尽快指挥队员脱离危险。“李晗,立刻切断仓库外围电源,保留应急通道照明,别让里面完全漆黑引发恐慌!蒋峰,听着,保持安全距离,用扩音器跟他谈判,拖延时间,我给你制定突围路线!”
“收到城队!”蒋峰和李晗的回复几乎同时传来,李晗的消息还附带了电源切断的倒计时提示,“30秒后断电,城队您放心,我已经同步给蒋峰标注了应急通道位置!”
杜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后背隐隐传来的刺痛,胸腔里翻涌的焦虑让他忍不住微微前倾身体。他闭上眼睛,脑海里飞速回放着工厂的布局图,沈翊刚才标注的细节一一闪过。“沈翊,”他睁开眼,目光锐利如刀,“你快速标注出仓库内所有遮挡物位置和汽油桶分布,我要精准到米数,给蒋峰规划最优突击路线!”
“好。”沈翊没有半分迟疑,笔尖在速写本上飞速游走,线条利落而精准,短短几十秒就勾勒出详细的点位分布图,“汽油桶在仓库北侧,共六个,呈两排摆放;遮挡物主要是废弃木箱和铁架,集中在东侧,距离嫌疑人位置约五米,可作为突击掩护;通风口在南侧天花板,距离地面三米,可安排一人从上方牵制。”
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老闫端着保温桶走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便携式对讲机,进门就压低声音喊:“城儿,我刚从队里过来,张局让我给你带了热粥,顺便把对讲机送来——你远程指挥,通讯得顺畅点。”他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将对讲机递到杜城手边,眼神里满是疼惜,却也知道此刻案子最大,没多劝,只补了句,“注意着点自己的伤。”
何溶月也跟着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现场物证初步分析报告,脸上带着法医特有的冷静专业,语气却比平时多了几分熟稔:“杜城,这是据点现场提取的纤维和指纹初步鉴定结果,和赵主任之前的案发现场有重合,嫌疑人大概率是赵主任的核心亲信。”她走到病床边,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杜城的后背,瞳孔微微一缩,“你后背的纱布……”
话还没说完,杜城已经接过对讲机,对着话筒沉声下令:“蒋峰!断电后,第一组从东侧木箱后迂回,利用遮挡物靠近嫌疑人十米范围;第二组守住北侧汽油桶区域,防止他狗急跳墙点燃;第三组安排一人从南侧通风口潜入,居高临下牵制,等我指令,三队同时行动,务必一击制敌!”
“收到城队!”蒋峰的声音透过对讲机传来,清晰而坚定,带着对队长无条件的信任。
就在这时,杜城因为情绪激动和刚才的动作幅度,后背的伤口突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像有一把刀狠狠剜着肉。他忍不住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煞白,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指节因为用力攥着对讲机而泛白。后背的纱布上,一抹暗红迅速晕开,越来越大,像一朵刺眼的花。
“杜城!”何溶月立刻上前一步,语气里带着专业的急促,还有一丝同学间的无奈,“伤口崩开了!”
沈翊的心脏猛地一沉,刚才还专注于绘图的眼神瞬间被恐慌取代,但他没有失态,只是立刻起身绕到病床另一侧,目光快速扫过血迹,压低声音对杜城说:“还能撑住吗?我替你跟蒋峰沟通,你口述路线。”
他太了解杜城了,作为队长,他绝不会在任务关键时刻退缩,此刻最需要的不是阻止,而是配合。
杜城咬着牙,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枕头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攥紧对讲机,声音沙哑却依旧有力,没有半分妥协:“不用,我能行。”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疼痛,继续对着对讲机下令,“蒋峰,注意嫌疑人左手的阀门,突击时优先控制他的左手,枪可以稍后夺,务必保证汽油桶安全!”
“城队,您声音不对,是不是伤口崩开了?”蒋峰敏锐地察觉到异常,语气里带着担忧。
“少废话!按指令执行!”杜城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队长的威严,“我在后方坐镇,你们只管冲,出了问题我担着!”
何溶月见状,不再多劝,快速打开随身带来的应急箱,拿出无菌纱布和止血喷雾,对沈翊说:“按住他的肩膀,别让他动,我快速处理,不耽误他指挥。”
沈翊立刻照做,双手稳稳托着杜城的肩膀,指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后背肌肉的紧绷和因疼痛而产生的战栗,却依旧保持着挺直的脊背——那是属于警察的风骨,是属于“城队”的担当。他低下头,凑近杜城的耳边,声音放得极柔,却带着力量:“我在,你放心指挥,伤口交给我们。”
杜城没有回头,只是微微点头,目光依旧紧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定位,继续对着对讲机下达指令:“李晗,切断电源后,立刻入侵仓库内的监控盲区,用热成像给蒋峰实时传输嫌疑人位置,别让他跑了!”
“收到城队!”李晗的回复快速传来。
何溶月动作麻利地剪开原来的纱布,崩开的伤口狰狞地暴露出来,鲜血还在缓缓渗出。她一边快速消毒,一边压低声音吐槽:“犟脾气!当年警校执行任务,腿被划伤还硬撑着完成追捕,现在还是老样子!”吐槽归吐槽,她的动作却快如闪电,按下止血喷雾,迅速用新的纱布层层包扎,整个过程不到两分钟,没有耽误杜城一句指令。
老闫在一旁看着,眼圈发红,却只是默默递过一张纸巾,给杜城擦了擦额头的汗,没有多言——他看着杜城长大,知道这位“城队”的字典里,从来没有“任务中途退缩”这几个字。
沈翊的指尖紧紧抵着杜城的肩膀,掌心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战栗,眼底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却只是更稳地托住他,用沉默传递着支持。他看着杜城苍白却依旧坚定的侧脸,看着他哪怕疼得浑身发抖,也不肯放下对讲机的模样,心里忽然无比清晰——这就是杜城,是北江分局的“城队”,是队员们最信任的靠山,是把责任和使命刻进骨子里的警察。
就在这时,对讲机里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蒋峰兴奋的声音:“城队!抓住了!成功控制嫌疑人,汽油桶完好,没人受伤!”
杜城紧绷的肩膀瞬间垮了几分,疼痛似乎在任务完成的瞬间汹涌而来,他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幸好被沈翊稳稳扶住。他对着对讲机,声音虚弱却依旧带着欣慰:“好……做得好,把人带回来,仔细审讯,别放过任何线索。”
“城队您赶紧休息!后续事宜我们处理!”蒋峰的声音里满是担忧。
杜城挂了对讲机,再也支撑不住,靠在枕头上,呼吸急促。沈翊立刻扶住他,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任务完成了,现在可以好好休息了。”
“嗯。”杜城闭上眼,嘴角却扬起一抹浅浅的笑,那是任务成功后的释然,是作为队长的骄傲。
何溶月检查了一下包扎好的伤口,松了口气:“血止住了,幸好处理及时,没有造成太大损伤。但你必须绝对卧床休息,再敢乱动,我就直接联系张局,让他强制给你放假。”
杜城没有反驳,只是轻轻点头。
老闫在一旁倒了杯温水,递到沈翊手边:“沈翊,你喂他喝点水,这孩子,真是把命都豁出去了。”
沈翊接过水杯,小心翼翼地喂杜城喝了两口,动作温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接下来不准再管案子,好好养伤,队里有蒋峰和李晗,出不了事。”
杜城睁开眼,看着沈翊眼底的红血丝,看着他紧张到紧绷的侧脸,心里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愧疚,有温暖,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依赖。“谢谢你。”他声音虚弱,却依旧带着队长的沉稳。
窗外的阳光重新穿透云层,洒在床沿上,给白色的被单镀上一层温暖的光。病房里只剩下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和两人交织的呼吸声。沈翊坐在他身边,紧紧握着杜城的手,像是在守护一件稀世珍宝。
老闫和何溶月悄悄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他们两人。沈翊看着杜城渐渐闭上的眼睛,看着他后背包扎好的纱布,心里无比踏实。
【杜城,这就是你。】他在心里默默想,【是把任务放在第一位的城队,是队员们可以托付性命的队长,也是让我牵挂到心疼的人。】
他拿起速写本,翻开新的一页,笔尖落下,画下了杜城靠在枕头上的模样,脊背依旧挺直,眼底带着未散的坚定,后背的纱布被阳光照得泛着微光。在画面的角落,他轻轻画了一颗明亮的星——那是雷队的光,是老闫的牵挂,是何溶月的同学情,是队员们的信任,也是他的守护。
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还会有无数次这样的危急时刻,还会有需要杜城挺身而出的任务。但他会一直站在他身边,用画笔还原真相,用陪伴支撑他的担当,做他最默契的战友,最坚实的后盾,一起守护北江的安宁,一起践行警察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