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的阳光渐渐西斜，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白色床单上投下细碎的光影。监护仪的滴答声依旧规律，却不再显得冰冷，反而像是为两人之间流淌的复杂心绪伴奏。沈翊的指尖还紧紧攥着杜城的手，掌心的温度相互交融，驱散了深秋残留的凉意。
杜城看着他眼底未干的泪痕和释然的笑容，心脏像是被温水浸泡着，柔软得一塌糊涂。他想抬手摸摸沈翊的头发，想把他揽进怀里，却又怕牵动后背的伤口，只能作罢，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动作温柔得不像话。“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真正原谅我。”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带着卸下七年重担后的轻松，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庆幸，“陈舟伏法，当年的神秘女人也落了网，雷队的案子终于尘埃落定，可我当年对你的狠话，还有那些年的隔阂，总觉得亏欠你太多。”
“原谅从来都不是难事。”沈翊摇摇头，嘴角的笑意未减，眼底却泛起了一层水汽，“难的是，怎么和过去的自己和解。”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杜城的眼睛上——此刻这双眼睛褪去了警惕与怒火，只剩下温柔与愧疚，可沈翊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回了七年前的审讯室。
【七年前的白炽灯太刺眼，刺得人眼睛发疼。】沈翊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杜城掌心的老茧，脑海里只剩下那个清晰到无法磨灭的画面——你站在我面前，浑身带着刚从案发现场回来的戾气，什么都不用多说，我只记得你的眼睛。【通红的眼尾，睫毛上挂着摇摇欲坠的泪珠，没掉下来，却像烧红的针，一下下扎在我心上。】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样的眼睛。】他的指尖悄悄收紧，【里面翻涌着太多情绪，有失去人生导师的崩溃，有对真凶的滔天愤恨，有无人宣泄的痛苦，还有一丝近乎哀求的期盼。你抓着我的手腕，声音沙哑地吼“画出来”，吼我用“三岁画老”的本事害了人，可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有被海水淹没的窒息感——我画得出素未谋面之人的成年模样，却记不起那个委托作画的神秘女人的半分轮廓。】
【我看着你的眼睛，看着那片化不开的悲伤，才后知后觉地明白，我随手画的一幅像，竟让一位无辜的警察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沈翊的心里掠过一丝无人知晓的怅然，【后来我才知道，雷队是个坚守正义的刑警，却因为我的画笔暴露了身份，倒在了回家的路上。而你，失去了那个把你从歧途拉回正途的师父。，杜城，你该多恨我啊！】想到这，沈翊眼睛划过一滴泪，静静的滑落，代表着主人的悲伤。
这句话让杜城微微一怔。他一直以为，沈翊会记得他当年的怒吼、他的指责，却没想过，那个让他狼狈不堪的瞬间，沈翊记住的，竟然是他的眼睛。“我以为...你会恨我当年的冲动。”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我那么凶地对你，说你不配画画，说你的画只会害人。”
“刚失去记忆的那段日子，我确实怕极了画笔。”沈翊的语气平静地回忆着，指尖却悄悄收紧了些，“烧了所有画的时候，我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再碰画笔了。可后来我发现，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雷队的死、我的失忆，都不是画笔的错，错的是陈舟那样利用画笔作恶的人，错的是我当年的轻率，而且我要做改变结局的人。”
他抬眼，再次对上杜城的目光，眼底闪烁着坚定的光芒，那是一种藏在温柔下的桀骜，是属于艺术家的骄傲，也是属于画像师的笃定：“我考公安、做画像师，不是为了赎罪，也不是为了补偿谁。是因为我发现，画笔不仅能描绘山河星辰，还能还原真相、解救受害者、让凶手绳之以法。当我第一次通过画像帮被拐的孩子找到回家的路，当我看到受害者家属含泪道谢的样子，我就知道，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价值。”
【还有一个支撑我走下来的理由，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沈翊避开了杜城的目光，看向窗外渐渐西沉的太阳，耳尖悄悄泛红。【那些年四处求医，记忆混乱到几乎崩溃的时候，那些深夜里被“画笔害人”的愧疚裹挟、觉得撑不下去的时候，我总会想起你的眼睛。】
【想起那双通红的、含泪的眼睛，想起你看向我时的期盼与绝望。】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杜城的手背，心里泛起一丝柔软，【偶尔在新闻里看到北江分局的报道，看到你的名字，我会忍不住想，那双眼睛的主人，现在还好吗？是不是还在为了雷队的案子奔波？是不是已经从悲伤里走出来了？】
【我考上公安，来到这里，一半是为了用画笔弥补当年的过错，一半是想离那双眼睛近一点。】沈翊的心里泛起淡淡的暖意，【我想亲眼看看，你现在的眼睛里，是不是还带着当年的沉重；想告诉你，我的画笔，再也不会被恶人利用，再也不会“害人”了；想让你知道，我能帮你了，能和你一起追查真相，告慰雷队的在天之灵。】
【某次出警遇到危险，你下意识把我护在身后，回头看我的时候，眼睛里满是警惕与担忧；有人质疑“画家能不能当警察”，你第一时间站出来反驳，眼睛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深夜加班，你悄悄把热咖啡放在我桌角，转身时，我瞥见你眼底的疲惫，却依旧明亮。】沈翊的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这些年，我见过你眼睛里的各种情绪，却再也没见过当年的绝望。而我，好像也在不知不觉中，开始贪恋这双眼睛里的光，开始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默默牵挂。】
杜城看着他眼底明亮的光芒，心里的愧疚再次翻涌上来，却又多了几分欣慰和动容。他从未想过，自己当年的一双眼睛，会成为支撑沈翊走下来的力量；从未想过，那个让他耿耿于怀的瞬间，会被沈翊如此珍视。“是我狭隘了。”杜城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一直以为，是你间接害死了师父，却没想过你也背负了这么多，更没想过，你竟然没有怪过我。”想到自己的话对沈翊造成的伤害，而沈翊却一直包容着自己，终究是自己对不起他。想到这的杜城深深低下头，耳朵耷拉下来，活活像个等待被主人安慰的狗狗。
沈翊看着杜城沮丧的样子，知道他又钻牛角尖了，他连忙安慰出声“这条路确实辛苦，但也值得。”沈翊笑了笑，指尖轻轻捏了捏杜城的手，【值得的不仅是那些被解救的生命，不仅是雷队的沉冤得雪，还有能站在你身边的机会。能看着你眼睛里的光越来越亮，能和你一起守护想要守护的东西，就够了。所以不要因为改变我的人生轨迹而沮丧，如果真的感觉愧疚，那就爱我吧。我太需要你的爱了，杜城。你知道我苦苦走过那么多年，真的很希望能得到你的爱。】
病房里再次陷入寂静，只剩下监护仪的滴答声和两人交织的呼吸声。沈翊的指尖依旧紧紧攥着杜城的手，像是在传递某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他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杜城。”沈翊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温柔。
“嗯？”杜城转过头，看向他。
“等你康复了，我们去给雷队扫墓吧。”沈翊的嘴角勾起一抹浅浅的笑，眼底闪烁着释然的光芒，“我们一起告诉雷队，凶手都伏法了，他可以安心了。”
【还要告诉他，当年间接害了他的画笔，如今成了守护正义的武器，而我，会和他最疼爱的徒弟一起，守住他用生命换来的安宁。】沈翊在心里默默补充，【就像我藏了七年的牵挂，不用言说，只要能常常看到这双眼睛，能和你并肩站在一起，就足够珍贵。】
杜城的眼眶瞬间红了。他看着沈翊眼底的坚定与温柔，心里百感交集。“好啊。”杜城的笑容更深了，“我一定去。到时候，我们还要告诉师父，他的正义没有被辜负，他教我的道理，我会和你一起坚守下去——你的画笔，我的警徽，我们一起。”
【还有你。】他在心里悄悄加了一句，指尖攥得更紧了些，【从审讯室里看到你那双含泪的眼睛开始，就想和你一起，守护这份正义，也守护你眼里的光。】沈翊默默的在心里就行补充。
杜城反握住沈翊的手，掌心的温度滚烫而有力，像是在回应他七年来的等待和牵挂。这份默契，无需多言，早已在无数次并肩作战、无数次心照不宣中，刻进了彼此的骨血里。
病房里的阳光渐渐消失，夜幕降临。但沈翊的心里，却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光明和力量。他知道，七年前的黑暗已经彻底过去，未来的路还很长，或许还会有危险，还会有挑战，但他不再是那个迷茫无助的青年了。他是沈翊，是北江分局的画像师，是杜城的战友，是那个把牵挂藏在眼底、把温柔藏在心底的人。
而此刻，他只想静静地守在杜城身边，感受这份来之不易的平静和温暖。他伸出手，轻轻覆在杜城的额头上，感受着他平稳的呼吸和温热的体温，心里无比踏实。【杜城，这一次，我们并肩作战，再也不会分开了。】他在心里默默想着，眼底满是坚定和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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