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学还有半个月,周贝贝给自己放了个长假。从瑞士领奖回来后,她没立刻回北京,而是订了一张去往冰岛的机票。
“世界那么大,总得去看看。”她在给室友的消息里这样说,配了张飞机舷窗外云海翻涌的照片。
她开始在抖音上分享自己的旅途日常。没有精致的摆拍,没有刻意的文案,只有随手记录的片段:
在冰岛的黑沙滩上,她穿着厚厚的冲锋衣,迎着呼啸的风,对着镜头比了个笨拙的剪刀手,背景是翻滚的浪花和远处的冰川,配文“风大到能把人吹跑,但海真的蓝”;
在罗马的斗兽场前,她拿着一本历史书,对着建筑比划着什么,阳光洒在她的侧脸,眼镜片反射出细碎的光,配文“课本里的建筑活了过来”;
在日本的樱花树下,她接住一片飘落的花瓣,对着镜头笑弯了眼,身后是漫天飞舞的粉色花雨,配文“春天来得有点晚,但终究是来了”。
视频里的她,总是笑着的。有时是浅浅的莞尔,有时是开怀的大笑,黑框眼镜后的眼睛里,盛着旅途的风与光,看起来明媚又自在。
评论区里一片热闹,学生们跑来打卡:“老师又去看世界啦!”“周老师的假期也太酷了吧!”“求攻略!想跟着老师的脚步去打卡!”
所有人都觉得,这位年轻的物理学奖得主,正享受着属于她的荣光与自由,她的世界里,只有星辰大海和无尽的远方。
周贝贝确实很开心。在陌生的城市里,看不同的风景,遇见不同的人,那些被公式和数据填满的日子,忽然变得柔软而鲜活。
她会在冰岛的极光下,和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一起欢呼;会在巴黎的咖啡馆里,对着一本物理期刊消磨一下午;会在埃及的金字塔前,对着夕阳发很久的呆。
只是偶尔,在某个安静的瞬间,心里还是会掠过一丝空落。
比如在冰岛看极光时,绚烂的绿光在夜空中舞动,周围的人都在拍照欢呼,她却忽然想起,很久以前,有人说过“等我伤好了,带你去看比水母更亮的光”。
那时她以为是玩笑,现在才知道,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光,只是身边少了那个说要一起看的人。
她把这段极光的视频也发在了抖音上,没有配文,只有一段风声穿过旷野的背景音。
而此时的北京,张云雷刚结束一场商业演出,坐在保姆车里刷手机。手指划过抖音推送,猝不及防地,就刷到了那段极光的视频。
屏幕上的她,站在雪地里,仰着头看天空,侧脸在绿光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柔和。她没笑,只是静静地看着,像在思考什么,又像在等待什么。
没有配文,却比任何文字都更让人心里发沉。
他下意识地把视频倒回去,反复看了好几遍。她瘦了点,头发留长了,扎成了一个低马尾,除此之外,好像和记忆里的样子没什么不同。
只是那双眼睛里的光,除了旅途的新奇,似乎还藏着些别的什么,淡淡的,像蒙着一层雾。
杨九郎辫儿哥,看什么呢?
副驾驶的杨九郎凑过来
杨九郎哟,这不是周老师吗?这是在哪儿呢?冰岛?可以啊,够会玩的。
张云雷没说话,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很久,最终还是划了过去,像怕被什么烫到一样。
杨九郎人现在可是国际名人了,
杨九郎没注意到他的异样,还在念叨
杨九郎你说当年……
张云雷开车。
张云雷打断他,声音冷得像冰。
杨九郎识趣地闭了嘴,发动了车子。车厢里陷入沉默,只有窗外的街景飞快倒退。
杨九郎识趣地闭了嘴,发动了车子。车厢里陷入沉默,只有窗外的街景飞快倒退。
张云雷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脑海里却反复闪现着视频里的画面——她站在极光下的背影,安静得让人心疼。
他知道,她过得很好。好到可以去看世界上最遥远的风景,好到可以把日子过得像一首诗。
可他也知道,那笑容背后,或许藏着和他一样的,未曾说出口的暗涌。
就像她视频里的晴空,万里无云,却总会在某个角落,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风。
周贝贝的旅途还在继续。她从东南亚的海岛,走到非洲的草原,从繁华的都市,走到寂静的村落。
她的抖音更新得越来越勤,镜头里的风景换了又换,不变的是她脸上的笑意。
直到她发了一条在南京老门东的视频。
视频里,她站在一家卖桂花糕的小店前,手里拿着一块刚买的糕点,对着镜头咬了一小口,眼睛弯成了月牙:“还是记忆里的味道。”
评论区里有人问:“老师以前来过南京吗?”
她回了两个字:“来过。”
没有多余的解释。
而看到这条视频的张云雷,正在后台准备上场。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他盯着那句“还是记忆里的味道”,看了很久,直到杨九郎拍了拍他的肩膀
杨九郎该上场了,辫儿。
他猛地回神,把手机揣进兜里,深吸一口气,脸上换上惯常的从容笑容,撩开帘子走上舞台。
聚光灯亮起,台下掌声雷动。他对着观众鞠躬,转身时,眼角的余光似乎扫过台下某个方向,像在寻找什么,又像只是不经意的一瞥。
旅途里的晴空很蓝,视频里的笑容很真。
可有些暗涌,藏在晴空之下,躲在笑容之后,在彼此看不见的角落,悄悄流淌。
(第二十七章完,约18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