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云社后台永远像个热闹的集市,师兄弟们的笑闹声、整理大褂的窸窣声、茶杯碰撞的清脆声混在一起,蒸腾着烟火气。
张云雷刚结束一场攒底,正坐在角落的桌子旁吃饭。一碗简单的炸酱面,是他惯常爱吃的口味,可今天不知怎么,总觉得少了点味道。
杨九郎端着个茶杯,晃悠到他旁边,小眼一眯,笑得不怀好意
杨九郎辫儿,看什么呢?面都快坨了。
张云雷没什么。
张云雷头也没抬,夹了一筷子面塞进嘴里,味同嚼蜡。
他心里其实有点乱。早上刷到了周贝贝拿奖的新闻,照片里的她穿着白西装,站在领奖台上,从容又耀眼。28岁的沃尔夫奖得主,这几个字像针一样,扎得他眼睛发疼。
她真的……越来越好了。
好到让他觉得,当年的放手,或许是对的。
就在这时,后台的电视机突然被人打开了,正放着周贝贝在瑞士的专访回放。杨九郎耳朵尖,一下子就听出了熟悉的声音,立刻凑到电视机前,还故意把音量调大了些。
杨九郎哟,这不是周老师吗?好家伙,沃尔夫奖!
他啧啧称奇,小眼笑得快看不见了
杨九郎咱辫儿哥认识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张云雷握着筷子的手猛地一紧,指节泛白。
电视里,周贝贝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平静地回答着记者的问题。当被问到“有什么遗憾”时,后台的喧闹声仿佛瞬间静止了。
“遗憾……应该是有的。”
“比如在某个年纪,没能抓住一些东西。”
“是一些比科研更私人的事。”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张云雷的心上。
他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那是他亲手推开的东西,是他用最狠的谎言埋葬的过往,是他午夜梦回时,最不敢触碰的旧伤。
“啪!”
张云雷手里的筷子被狠狠扔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惊得周围的师兄弟都停下了说笑,齐刷刷地看过来。
他猛地站起身,目光像淬了冰,直直射向还在电视机前晃悠的杨九郎,声音冷得能冻死人
张云雷杨九郎,你有病吧?
杨九郎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火气吓了一跳,手里的茶杯差点没拿稳
杨九郎我……我怎么了?人周老师拿奖,我替你高兴高兴还不行?
张云雷高兴?
张云雷上前一步,逼近他,眼底翻涌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狼狈
张云雷你是想看我笑话吧?啊?
杨九郎我哪敢啊。
杨九郎也有点委屈,他就是想刺激刺激这闷葫芦,让他别总把心事憋在心里
杨九郎我就是觉得……
张云雷觉得什么?
张云雷打断他,声音陡然拔高
张云雷觉得我当年做得特对?觉得我现在看着她过得这么好,心里特舒坦?
他的话像带着刺,扎得自己疼,也扎得杨九郎脸色发白。
周围的师兄弟见气氛不对,赶紧打圆场:“辫儿哥,九郎也不是那意思……”
“就是,都少说两句……”
张云雷却像没听见,死死盯着杨九郎,胸口剧烈起伏着。那些被他强行压下去的愧疚、后悔、不甘,在听到周贝贝那句“没能抓住一些东西”时,彻底冲破了防线。
张云雷杨九郎我告诉你
他的声音带着点发颤,却依旧硬气
张云雷少在我面前提她!少放这些有的没的!
杨九郎看着他发红的眼眶,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戳到他痛处了。
他叹了口气,把茶杯往桌上一放,语气也沉了下来
杨九郎张云雷,你至于吗?都多少年了,你还憋着?人家现在站在世界领奖台上,你呢?就只会在这儿冲我发火?
张云雷我……
张云雷语塞,一口气堵在胸口,说不出话来。
是啊,他至于吗?
他有什么资格发火?有什么资格难受?
当年那个说狠话、拉黑微信、亲手斩断一切的人,是他啊。
后台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电视机里周贝贝平静的声音还在继续。
张云雷猛地转身,抓起椅背上的外套,摔门而出。
外面的风有点凉,吹在脸上,带着点疼。他站在胡同口,看着远处昏黄的路灯,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杨九郎那个小眼巴叉的,说得对。
他就是在自欺欺人。
他以为拉黑删除就能断了念想,以为时间能抚平一切,可周贝贝的名字,周贝贝的声音,周贝贝那句轻飘飘的“没能抓住一些东西”,还是能轻易地让他溃不成军。
原来,有些伤,不管过多久,只要一碰,就还是会疼。
(第二十六章完,约1600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