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渺的出租屋第一次拉上了窗帘。暖黄色的台灯下,周屿川坐在小沙发上,指尖夹着根没点燃的烟,目光落在茶几上的玻璃杯——里面泡着江渺刚煮的菊花茶,热气袅袅,把他的影子晕得有些模糊。
他今天换了件黑色的圆领卫衣,领口磨得有点毛边,却衬得肩线更宽。江渺坐在他对面的小凳子上,手里攥着个草莓抱枕,没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她知道,周屿川要讲的故事,或许不像她的家常菜那样带着暖,可能藏着刺。
“我小时候,跟奶奶住。”周屿川先开了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烟盒,“我爸在我三岁时就走了,我妈后来改嫁,没带我走。”
江渺的心跳轻轻顿了一下,把抱枕抱得更紧了点,没插话,只是眨了眨眼,示意他继续说。
“奶奶是开小卖部的,每天起早贪黑,却总把最好的给我。”周屿川的嘴角勾了下,像是想起了什么暖心事,“我小时候皮,总跟巷子里的小孩打架,每次把人打哭了,对方家长找上门,奶奶都先替我道歉,回头却给我煮溏心蛋,说‘下次别让人把你打了’。”
他顿了顿,抬起左手,撸起袖子——小臂内侧,除了那片缠绕的藤蔓纹身,还能看见一道浅褐色的疤,大概两指宽,像条细细的蚯蚓。“十五岁那年,我替朋友出头,跟人在网吧打架,被人用啤酒瓶划的。”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那道疤,“当时流了好多血,我不敢回家,躲在桥洞下,是奶奶打着灯笼找到我的,她抱着我哭,说‘川川,奶奶就剩你了’。”
江渺的眼睛有点发涩,她没想到,周屿川手臂上那片看起来“不好惹”的纹身下,藏着这样的过往。她想递纸巾给他,又怕打断他,只能咬着唇,继续听。
“从那以后,我就没再打架了。”周屿川放下袖子,把烟塞进烟盒,“奶奶身体不好,我辍学帮她看小卖部,后来她让我学门手艺,说‘别跟那些混混瞎混,要过正经日子’。我想起她以前总说,想喝我调的果汁,就去学了调酒。”
他看向江渺,目光里带着点她没见过的认真:“纹身是我学调酒那年纹的,藤蔓绕着疤,我想提醒自己,别再走回头路,也想让奶奶放心——我长大了,能好好过日子了。”
“那……你奶奶现在……”江渺小声问,声音有点发颤。
周屿川摇摇头,眼底掠过一丝黯淡:“去年冬天走的,走的时候很安详,说看见我能自己赚钱、不打架,她就放心了。”他拿起茶几上的菊花茶,喝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好像能压下心里的涩,“她走后,我把小卖部盘了出去,换了个城市,就是现在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只有台灯的光晕在空气中晃。江渺看着周屿川,突然觉得,他那身冷硬的外壳,不过是保护自己的壳——就像她总把委屈藏在心里一样,他也把柔软藏在了纹身和烟味后面,只在信任的人面前,才肯慢慢打开。
“周屿川。”江渺突然开口,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轻轻碰了碰他的小臂——纹身的触感有点硬,却能感觉到下面皮肤的温度,“你很好,真的。”
周屿川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她。灯光落在她脸上,能看见她眼底的认真,没有一丝嫌弃,只有满满的温柔。他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得一塌糊涂。
他伸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很小,在他掌心里,软乎乎的。“以前我觉得,日子就是过一天算一天,没什么盼头。”他的声音很轻,像在跟她耳语,“直到遇见你,江渺,我才觉得,好像有了想好好守护的东西。”
江渺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她看着周屿川的眼睛,里面映着台灯的光,也映着她的影子。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被他轻轻按住了肩——他没靠太近,只是保持着一个温柔的距离,目光里的认真,让她心里的不安慢慢散了。
“别急。”周屿川笑了笑,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发顶,“我等你,等你愿意相信我的时候。”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颗橘子味的软糖,递给她:“今天没带草莓的,这个也甜。”
江渺接过软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散开,混着菊花茶的清香,还有他掌心里的温度,让她觉得,原来那些带着疤的过往,也可以被温柔治愈;原来她心里的不安,也可以在他面前,慢慢放下。
窗外的夜很静,台灯的光暖融融的。两人坐在小小的出租屋里,手轻轻握着,没再多说什么,却好像把心里的话,都融进了这安静的时光里——慢慢来,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可以一起把日子,过成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