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那香……好……好熟悉……”
甄嬛那一声微弱到几乎消散在空气里的呓语,如同一点火星,骤然落入了弥漫着硝烟与猜忌的碎玉轩正殿!
刹那间,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皇帝胤禛猛地转头,目光如同两道燃烧的火焰,死死盯住床榻上气息奄奄的甄嬛!皇后面上那强装的镇定如同冰面般寸寸碎裂,捻着佛珠的手指骤然收紧,指甲几乎要掐进坚硬的珠串之中!安陵容更是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彻底瘫软在地,眼神涣散,只剩下绝望的灰白!
熟悉?!甄嬛说那香“熟悉”?!
她熟悉的是安陵容的香?还是……与安陵容的香同源的那个、属于皇后景仁宫的、独特的熏香气息?!
夏冬春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破膛而出!她知道,最关键的时刻到了!甄嬛这无意识的呓语,成了撕破皇后伪装的、最锋利的一刀!
“熟悉?”胤禛一步踏到床榻边,俯下身,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与某种被证实的恐惧而微微颤抖,“嬛嬛,你告诉朕,什么熟悉?你熟悉什么?!”
然而,甄嬛只是无意识地蹙紧了眉头,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仿佛那一声呓语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气力。
但这已经足够了!“熟悉”二字,如同惊雷,彻底炸响了胤禛心中积压已久的疑云!
他猛地直起身,那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先是狠狠剐过瘫软如泥的安陵容,最终,带着山呼海啸般的暴怒与前所未有的冰冷,死死锁定了脸色惨白、强作镇定的皇后!
“皇后!”胤禛的声音不再压抑,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带着毁天灭地的能量,“你,还有何话说?!”
这一声质问,不再是怀疑,而是近乎定罪般的咆哮!
皇后浑身剧震,手中的佛珠“啪嗒”一声掉落在光滑的金砖地面上,发出清脆而刺耳的声响。她踉跄着站起身,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想要辩解,却在对上皇帝那几乎要噬人的目光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皇上……臣妾……臣妾不知……不知莞常在何意……”她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不知?!”胤禛怒极反笑,那笑声冰冷而骇人,“好一个不知!安答应的香与你景仁宫的熏香同出一源!如今莞常在闻香吐血,昏迷前竟道‘熟悉’!你告诉朕,她熟悉的是什么?!难道是你景仁宫日日焚烧、浸润着你乌拉那拉氏气息的‘凤仪香’吗?!”
“凤仪香”!皇帝竟直接点破了皇后宫中熏香的名字!
这说明,他早已察觉,早已怀疑!甚至可能,早已暗中调查!今日碎玉轩之事,不过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将他心中所有隐忍的猜忌与怒火,彻底引爆!
皇后的身形晃了晃,几乎要站立不住,全靠身后宫女死死搀扶才未倒下。她看着眼前这个相伴多年、此刻却如同陌生暴君般的丈夫,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与一丝……被彻底看穿底牌的恐惧。
“臣妾……臣妾的熏香,乃是祖上所传,宫中……宫中亦有记录……”她还在做最后的挣扎,试图用规矩和旧例来保护自己。
“记录?”胤禛冷笑,从苏培盛手中接过一份薄薄的册子,狠狠摔在皇后面前!“那你告诉朕,这内务府的记录上,为何独独缺了永和宫孝懿仁皇后(假设的先帝皇后)时期,关于‘凤仪香’香方中,那味最关键‘蕶萝子’用量的记载?!是你乌拉那拉家‘祖传’的香方本就残缺,还是……有人故意抹去了关键部分,好行那不可告人之秘?!”
蕶萝子!香方残缺!故意抹去!
皇帝他竟然……查到了这个地步?!他甚至可能已经知道了“蕶萝子”过量使用,长期吸入,会损伤女子胞宫,导致不孕的隐秘功效!而这,恰恰与欢宜香的秘密,与纯元皇后(或柔则郡主)的早逝,甚至与华妃多年无子,都可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皇后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彻底僵在了原地,脸上血色尽失,眼神空洞,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皇帝连这个都查出来了……他什么都知道了……他隐忍了这么久,就是在等一个确凿的时机,一个能将她彻底钉死的证据!
完了……全完了……
她看着地上那本摊开的、仿佛记载着她所有罪证的册子,又看向床上气息微弱的甄嬛,最后迎上皇帝那冰冷刺骨、再无半分夫妻情意的目光,一股巨大的、无法抗拒的绝望与寒意,如同潮水般将她彻底淹没。
“呵……呵呵……”皇后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凄厉而悲凉,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疯狂,“皇上……您既然什么都知道了……又何必再来问臣妾?”
她这近乎默认的态度,让殿内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夏冬春心中亦是巨震!她没想到,皇帝暗中竟已掌握了如此多的证据!更没想到,皇后会在如此重压之下,几乎放弃了辩解!
“为什么?!”胤禛死死盯着她,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乌拉那拉·宜修!你已是皇后,母仪天下,为何还要行此阴私歹毒之事?!残害嫔妃,戕害皇嗣!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直呼其名,已是将她当作罪人!
皇后的笑声戛然而止,她抬起头,看着皇帝,那双曾经母仪天下的凤眸中,此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怨恨与扭曲:
“为了什么?皇上,您问臣妾为了什么?”她的声音尖锐起来,带着积压了无数岁月的委屈与不甘,“臣妾这个皇后,做得有什么意思?!您心里装着柔则!装着年世兰!现在又装着这些年轻貌美的狐媚子!何曾有过臣妾半分?!”
“臣妾兢兢业业,打理后宫,维系您最看重的‘平衡’!可您呢?!您给了臣妾什么?!一个虚无的后位?还是您那永远算计、永远猜忌的‘君恩’?!”
“她们都该死!柔则那个贱人,仗着先帝和您的宠爱,夺走了本该属于臣妾的一切!年世兰那个蠢货,仗着年家的势力,嚣张跋扈,屡屡挑衅中宫威严!还有甄嬛!还有夏冬春!她们一个个,都想踩着臣妾往上爬!都想夺走臣妾仅有的一切!”
她如同疯魔了一般,将埋藏心底多年的怨毒尽数倾泻而出,那狰狞扭曲的面容,再无半分平日里的端庄雍容!
“所以你就用香害人?!所以你就要断了所有人的后路?!”胤禛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怒不可遏,“毒妇!你这个毒妇!”
“是!臣妾就是毒妇!”皇后歇斯底里地喊道,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臣妾不仅要她们死,臣妾还要她们尝尝,失去最重要东西的滋味!就像臣妾当年……眼睁睁看着……”
她的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太监惊恐的尖叫:
“皇上!皇上!不好了!翊坤宫……翊坤宫走水了!华妃娘娘……华妃娘娘她还在里面!”